看看兴唐军,百人一队,无人乱跑,无人莽动。徇鼓而击,闻金而退。虽然动作略显僵硬,但整齐划一,威武有序。反观自己手下军队,接战时一拥而上,败退时散乱无比,即不成锋矢阵,又不成偃月形,平时的训练几乎一点作用都不起。
他在慨叹之时,却见一个白衣少年骑在一匹白马之上,手提长枪,冲到府门前,勒住马缰:“朱将军,同为唐人,何苦自相残杀?投降吧,给自己一个机会,给士兵们一条活路!”
朱融的投降可谓一波三折:他先是拒不投降,磨嘴皮子直到天黑。待到整个城池全都丢失,只剩下节度使府这弹丸之地,看着军士挖掘地道准备炸塌城墙时,他又开始讨价还价,期盼能体面投诚。
可就在李丛嘉停止挖地道,允许他官复原职之时,城外又有大军奔涌而至,赫然是坊州的李建齐。
李建齐,祖上是党项人,是正宗的定难军节度使拓跋思恭后人,因为不得祖上喜欢,干脆离家出走,在坊州安身立命。他继承了党项上人马上功夫,十分了得。
他对朱融虽然不太满意,但因为对老节度使郭丛义十分忠心,因此对郭从义任命的朱融还算忍耐。二人面合心不合,各占一州,谁也不搭理谁,却在大事上有着一些配合。
听说李丛嘉攻击鄜州,李建齐准备带五千人增援。可是就在他准备出发之际,周围出现了唐军的身影。虽然数量不多,但他害怕李丛嘉声东击西,围困攻打鄜州是假,吃掉他增援部队是真。
有了这层顾虑,不足三百里的路程,他竟然用了四天时间。离开坊州之时,他还受到了阻拦,兴唐军在一些山道之处设下陷阱、阻马钉、滚马磙等物,但离鄜州越近,却没有阻拦了!
越是走得顺利,李建齐越是担心,走得越谨慎,三里一探,五里一停,行动十分小心。他行动迟缓的原因,固然有害怕遇伏的心理,更主要原因,他认为鄜州有一万多生力军守城,就算李丛嘉再勇敢,以相同兵力攻城,没有一个月也难有进展。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不到七天,鄜州城破。他行近鄜州,听闻城破,快马加鞭,带着两千前锋连夜赶到。
朱融在高处看到援军,本来沉寂的心思又活络起来:自己还有近两万军队(包括县团练兵),李丛嘉现在剩下不到九千,加上投降的军队,也不过一万五六……
他的犹豫不诀,表现在拖延时间上。
李丛嘉如何能不知道他的心理?一面让呼延赞带人困住节度使府,不强攻,但有突围,必须全歼。
他自己则带着柳雷等将领,迎向南城外的李建义。
两千先锋军,数量明显少于兴唐军,李建义如何敢大意?他一马冲在前面,狂喝一声:“唐军小贼,恁得无耻?偷袭鄜州,可敢于我正面一战?”
李丛嘉笑笑,一挥手:“哪儿位将军去把这家伙生擒过来?”
未等柳雷答应,已经有一将冲出,正是拓跋蒙。他现在刚刚提升队长,管着百人。立功心切的他,根本不知道对面这位李建义是何许人也,头脑一热,快马飞出,转眼就到了李建义眼前。
拓跋蒙以前是猎人,根本不懂战场规矩。按照他打猎的习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敏锐的他,冲到李建义近前的瞬间,就感觉到了危险。
李建义虎背熊腰,身材魁梧有力,提着一条浑铁棍,看上去纯铁铸成,份量绝不会轻。加上他沉着冷静的样子,让拓跋蒙心底开始打鼓。
他可不是久经战阵的将军,因此也不顾忌规矩,手中的陌刀挥动,搂头盖脑就劈了下去。
李建义根本不认识对面冲来之将。他本来把浑铁棍左到右手,准备通名报姓,说上几句场面话。可是对面这位混人,根本不懂规矩,瞬间冲到了近前,反倒吓了李建义一跳。
但是,他毕竟武艺精湛,瞬间失神后马上反应过来,手中大棍抬起,磕向陌刀。
李建义知道,使用陌刀之辈都是力气极大的莽汉,因此他加了小心,但是他仍然低估了拓跋蒙的大力。
浑铁棍被劈得向下一沉,整个人几乎被斩落马下。
幸好他反应及时,整个人顺势而为,向后一顿身,战马感觉主人后挫,它也心有同感,整个后退数步,让过拓跨蒙的刀锋。
得理不饶人,拓跋蒙的陌刀挥舞,根本没有什么章法,就是仗着身力好,反应快,力气大,前后左右,一刀快似一刀,竟然一时间逼得李建义手忙脚乱。
李丛嘉眼有异色:这个队长他根本就不认识,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自己队中的!虽然刀法凌乱,但战斗本能、意识和力气让李丛嘉从心底里喜欢!
这是一个猛将,最起码有猛将的潜质啊!现在他还稚嫩,不可能打得过李建义,久战必失,得想个办法分开二人!
心里所想,手上一点不慢,李丛嘉弯弓搭箭,暴喝一声:“李建义,吃我一箭!”
事实上,二者有一千多米的距离,正常射箭不过三四百米,远的也就五百米,已经是不错的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