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甲城外的雪地。
易小安并没有开口,她安静等着那座城池的城门大开,就像源天罡说的那样,曹之轩奔走离开,谈判破裂头顶的大雪没有停歇的意思,愈演愈烈,两道身影站在荒野,被雪花连成了惨白的纸人。
但少年儒士并不喜欢这样的沉默。
于是他轻轻问道。
“被所有人遗忘,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荒野的雪,有了那么一刹那的停滞。
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忘了你,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行走在大千世界,所遇尽是陌生的眼光。
从此再无相识之人,游离在命运之外。
“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易小安轻轻吐出几个字:“人间的事情,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啊也对呢。”少年眯起双眼挤出了笑容,笑意盈盈说道:“人生如此短暂,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他望着面色漠然的女子,蹲下身子,从雪地当中虚抓一把,风雪凝聚的一顶蓑帽便被抓了出来,他轻轻将蓑帽转了一个边,手指指腹摩挲剐蹭,微笑道:“说得这么洒脱像是不入世的菩萨。”
“但我知道,你一直惦记着某人。他已经从两国之战当中脱离了,算了算时间,现在应该到了兰陵城。”
源天罡的手指忽然停住转动蓑帽,他舒展了一下眉头,笑着说道:“青石,胭脂,黄侯还有那枚佛牌。”
“胭脂是一把刀,黄侯又是一把刀。我借众生为刀,以刀杀众生,众生必要杀我。”
站在雪地上的少年,忽然觉得心头犹如刀绞,蹙起眉头,白袍下的身躯轻轻的颤抖。
易小安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反应。
源天罡叹息一声,将蓑帽戴在头上,伸出双手,看着雪白的手掌当中,斑斑黑点,肆意横生,已经开始蔓延。
他笑着说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希望萧望活得久一点,撑到我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
易小安眯起凤眸,道:“你快要死了?”
源天罡笑了笑,道:“你这么说,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是的,我快要死了。”
“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一直好奇我要做什么,却一直没有开口。”
“在‘我’临死之前,想做一个历史的见证者,我想看到易潇踏入北魏皇宫,摘下曹之轩的头颅,将齐梁的大旗插在洛阳城头,看到大日初生,旌旗染血,人间迎来崭新的时代。”
“你说过,你不想被人忘记。”
“易小安你的记性真不错。”源天罡环抱双臂,轻柔说道:“那就是我要来到这里的原因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城里没有动静。”
他温柔说道:“历史已经被改变了。”
热茶烟气袅袅散开。
凉甲城的城主府里,一张茶几,一侧空荡。
江轻衣来到城主府的时候,曹之轩已经等待了很久。
一片温和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城主府里就只有五个人。
紫袍大国师坐在曹之轩的身旁,双手捧着茶杯,雾气模糊了那张平静的面颊。
段无胤面色警惕,坐立不安。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瘦削的身影,他披着白袍,袍边还带着雪粒,寒气四溢,面色含笑,笑里的意味却不是温柔。
袁四指合上门栓,安静以背贴靠城主府门背。
这个细节让段无胤心头“咯噔”一声。
“抱歉,我来晚了”那个推门而入的年轻男人并没有卸下白袍,而是轻轻一拂,雪霜在城主府一旁的炉火当中溅射洋溢,他看起来还是当年那副谦逊柔和的模样,坐下身子之后,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微笑说道:“我是故意的。”
曹之轩的面色并不难看,他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朕知道”
他接着说道:“你应该也知道了?”
江轻衣轻轻嗯了一声,是反问的语气。
曹之轩笑起来有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亲和力,他诚恳说道:“朕是来杀你的。”
四下之间刹那极静。
隐藏在茶雾烟气当中的紫袍大国师的脸。
随时按膝,蓄势预发的段无胤呆呆怔住。
以背贴靠城主府大门门栓的袁忠诚眯起了双眼。
江轻衣放下茶杯,凝视着曹之轩,说道:“我本以为你不会这么早说。”
“朕又不傻,你也不傻,这件事情何必藏着掖着?”坐在茶几另外一侧的曹家男人,并没有拘束的意思,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轻松:“朕当然不会认错。”
江轻衣说道:“认错没有意义。”
曹之轩笑着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玄上宇,“我来猜一猜,你说你看到了结局那么你看到了这一幕吗?”
“在很久以前,我知道黎青拿到了某样东西。”
“从那以后,他似乎像是变了一个人,西关的某些预见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