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十六字营阵中的白猿一般,从高空之中呈现千斤坠砸之势。
直接越过了一整道前营大军。
轰然如流星,砸向江轻衣所在之处。
......
......
江轻衣大脑之中一片空白。
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地砸中。
如若不是郭攸之死死攥着他的肩甲,他早已经跌落下马。
他耳旁是西关将士浴血杀敌,或是被杀的嘶哑声音。
妖兽的咆哮。
血液嗤然溅开的声音。
哪怕他暂时安全了。
耳旁依旧嗡嗡作响。
他没有办法清醒。
他眼前早已是一片漆黑。
任平生松开捂住他眼睛的手,他看清了那一片惨象之后,便如遭雷击,眼前一黑,如何再如何睁大眼睛,也看不清眼前事物。
颠簸流离。
他听到耳旁有一道冲天而降的破空声音。
那位西域妖主尚在空中,妖气便如山一般砸下,压得十几铁骑人仰马翻,接着千斤坠落,铺天盖地妖气砸下。
他并没有死。
有两声清脆的剑器交击声响。
江轻衣知道是任平生来了。
他尽可能压低身子,将大半个身子都俯在马上,压抑住快要突破嗓子口的恶心之感。
江轻衣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枯锈的木柴。
他从嗓子里吐出刀来:“郭攸之......”
这道声音,听起来无比绝望。
“传我命令......”
“后营再分出前营......”
郭攸之微微一怔。
他听到青甲儒将,一个字一口血,咬牙切齿说道:“拦住西妖。”
他与董允迅速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郭攸之眼中闪过一抹不可察觉的光彩。
西关遭遇了毁灭性的埋伏。
他不懂修行者的世界,但那位西域之主的实力,任平生决计抵抗不了。
西妖连前营的肉都不愿意吞下,再度孤身涉险,便是为了取下江轻衣的头颅。
任平生能有一拦之力。
可若是任平生死了呢?
郭攸之知道,任平生和江轻衣是很好的朋友。
很好很好。
关系好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只怕总督大人做出蠢事。
还好江轻衣保持了脑海之中的清醒。
后营再分出前营,说得好听,是去协助任平生大人抵抗身负山海经的西妖。
说得难听,便是去赴死。
若是江轻衣一心求生,纵然那位西域之主怀揣山海经,想要在西关边陲之外完成诛杀,恐怕是一件天难之事。
逃入西关边陲,便等于逃出了半条生路。
郭攸之又听到江轻衣颤声开口。
“你去董允那匹马。”
他微微怔神,青甲覆身的江轻衣,攥拢他的肩头,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江大人,居然一把将自己掷出,砸在了董允马上,险些将两人都砸翻。
江轻衣的脊背挺得极直。
他眼神通红,没有去看被自己控制力度后掷出的郭攸之。
而是直直望向前方。
江轻衣寒声一字一句说道:“郭攸之,董允,带着后营退回西关。”
“这是军令,军令不可违。”
他的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
可他不需要去看,也知道那个男人的位置。
凉甲城外,他已经后悔了一次。
如果给他重新来过的机会。
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再一次后悔?
......
......
江轻衣深吸了一口气。
他笑了笑。
山海呼啸,妖气裹面。
四万前后营分为两万。
两万分为一万。
一半又一半。
江轻衣摸向了自己腰间。
空空荡荡的剑鞘。
凤雏不在鞘中。
凤雏在他手中。
江轻衣重新闭上眼睛,任耳边千军万马呼啸。
脑海之中沉浮诸多事情。
一片嘈杂。
缓缓安静。
......
......
这世上,有些事情,来得残酷而不讲道理。
譬如战争。
再譬如死亡。
若是不能躲避,便只能面对。
江轻衣当然想活。
江轻衣也想让任平生活。
若是任平生不能活下去。
那他愿意随任平生一同死。
大稷山脉,凉甲城头。
彼时此时,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