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可知,在凉甲城外,在大稷山脉外,是西关的十万人马,无数白衣袍泽!就算你今日杀出了大稷山脉,杀穿了凉甲城,也走不出西关,逃不出北魏!”
易潇沉默了。
他笑了笑。
问了一个问题。
一个一直藏在心底的问题。
“我真的想不明白”
小殿下双目里的金灿之色缓缓消散,整个世界的青紫飘摇而去,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他伸出一只手,平摊手掌向天。
掌心接住连点成线的大雨。
“杀了我,你们到底能有什么好处?”
不断有雨滴从掌心迸溅而出。
易潇对江轻衣说道:“杀了我,只会促进战争爆发。”
江轻衣眯起眼。
他开始思考,大雨和雷声在耳边轰鸣。
易潇说的没有错。
“曹之轩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最后放弃了。”
江轻衣沉默了。
他好像明白了易潇的意思。
小殿下平静说道:“为什么西关一定要杀我?”
青甲之下的年轻男人下意识说道:“因为那位王爷”
那位王爷一说出口,大稷山脉所有的黑甲气氛都变得不同,所有甲士握紧了手中刀枪剑戟,杀意更盛。
而易潇依旧面色平静说道:“那为什么那位王爷就一定要杀我?”
小殿下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短暂的间隙,语气令人不容置疑。
“北魏放弃了,因为不想爆发战争。”
“西关却没有放弃。”
“那么西关到底算不算北魏的一份?”
小殿下面无表情摇了摇头,自顾自说道:“西关算不算北魏的?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西关壁垒替北魏守门户守了这么多年,但说到底西关是黎青的。就算是那位白袍大藩王死在了风庭城,他生前说的话,依旧在这里被奉为圣诏。”
江轻衣面色有些不太自然的苍白。
易潇问道:“那么你们眼中,黎青的意思,是黎青的意思吗?”
这句话很绕口。
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听明白。
千余黑甲保持沉默,等着江轻衣开口。
但江轻衣听懂了,易潇身后的萧布衣也听懂了。
北魏是北魏,十万里浮土划分的清清楚楚,四大关也标注的明明白白。
足以说明,北魏自始至终,都是曹之轩的北魏。
那么西关呢?
西关在这十六年来,说是曹之轩的西关,不如说是白袍大藩王黎青的西关更为恰当。
黎青离开之后,西关是谁的西关?
袁忠诚?桓图穷?还是说江轻衣?
都不是。
伍长服从百夫长,百夫长服从千夫长,千夫长听从城主总督,城主总督要听手持兵符的江轻衣。
江轻衣的兵符是袁四指给的。
那么袁四指听谁的?
素日里一口一个奉王爷意志行事的袁忠诚,听的难道是那位死去的王爷的?
江轻衣有些口干舌燥。
小殿下淡然无比问道:“你知道极北之地,有一座屹立在风雪之中的神圣城池吗?”
风雪银城。
当历史被掩埋,谁也不知道西关那位大藩王曾经拎着灯笼远赴寒酒镇,带着西关三犬,与风雪银城的城主,究竟有过怎么样的一席交谈。
或许那位大藩王将西关托付给了可以信任之人。
或许那个可以信任之人不是曹之轩而是某个在当时看来的确值得信任的人物。
但人总是会变的。
譬如那位圣地的主人。
风雪银城城主从鬼门关出关之后,就变了性情。
或许就有这么一个人,想借着中原的火苗,燃起一场大火。
或许那个人就是风雪银城的城主。
或许他选择了借助靠近北地的北魏。
或许北魏就这么接受了银城所谓的好意。
许多的或许。
听起来很可笑而荒诞。
而真相往往就寄身在或许之中。
很多事情其实就是可笑而荒诞的。
既然有这么的或许,那么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呢?
曹之轩是个胆大心细的真正枭雄,他不介意任何人成为他的盟友,所以他没有理由拒绝银城的加入。
而在这片他亲手经营了十多年的土地之上,银城也确实插不上丝毫的手。
唯独西关除外。
银城执意要杀易潇。
所以有了一开始的雪雾森林大围杀。
而高高坐在洛阳皇座之上的男人却不这么想。
曹之轩在乎唐门的小世界,在乎银城的幕后支持,更在乎喘息的时间,但他不是俯首称臣的角色,即便被圣地二字压在眉心,也不曾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