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后浮现出一尊青莲台,一龙一蛇如受惊吓般睁开眼,满是血红之色。
柳禅七知道炼体需要承担多大的痛苦,如果千万把刀子在身上来回刺扎一般,滴天露无疑是一种炼体的捷径,但这种稀世药材炼制的药物只能滴在眉心才有效果。
因为唯有入了眉心,才能给人最大的刺激。
那一龙一蛇几乎要暴怒出声,身子在青莲台上不断打转,痛苦扭曲。
易小安突然皱起眉,所驾黑马突然停住身形,低头长嘶,马蹄使劲捶打地面。
柳禅七清楚记得自己第一天炼体时候,自己被师父滴了一滴滴天露在眉心。
滴天露由眉心而入,千刀万剐。
当时的他嚎叫得如同一只野兽。
这个白袍男人看着黑马上端坐不动的黑衣少年。
易潇一指蘸取了两滴半滴天露。
柳禅七沉默看着这个黑衣少年。
两滴半的滴天露,这个人不知道炼体有多苦么?
接着少年点在自己眉心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再没有动作。
只是紧紧闭上眼睛,能看见喉结的颤动。
几个瞬间过后,易潇浑身冷汗已经湿透。
他紧紧闭着眼,面上甚至挤出了一抹笑意。
谈不上狰狞,却有三分疯魔。
柳禅七不能相信,对抗这种痛苦的过程之中,居然还有人能笑得出来?
自始至终,易潇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
许久之后,柳禅七看着这个少年缓缓睁眼。
柳禅七复杂开口:“千万刀入眉心,这种感觉痛不痛?”
脑后的一龙一蛇不再挣扎,缓缓收回身子,安然陷入沉眠,这个少年松开已经攥得麻木的五指,面色有些苍白。
他有些复杂的笑了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痛。”小殿下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当然痛。
但这种痛苦,比不上天缺断长生的绝望,更比不上看着老段老缪苏丹圣他们一个一个离去时候的痛彻心扉。
易潇怔怔出神,接着对柳禅七笑了笑,解释道:“不过我已经习惯了。所以算不得什么。”
柳禅七有些恍惚。
很久以前,那个叫柳白禅的佛门少年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心甘情愿去承受滴天露炼体的痛苦。
他望着那个炼体过程之中沉默寡言的紫衫大师兄,真的想不通。
沈红婴告诉他,吃得苦中苦,才能成为大师兄那样的人上人。
柳白禅痴痴傻傻不明白,觉得平日里嬉皮笑脸的紫衫大师兄怎么看也不像是人上人。
后来柳白禅看着那个忍受巨额痛苦而沉默的紫衫男人慢慢开始崭露头角,铁血手段征伐天下,收拢北方。
他有些明白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接着他恍惚想到洛阳城门的那一幕。
那一日大日沉江,倒映一江鲜血。
自己大红莲手掌被他一刀齐根斩去。
他望着那个即将把自己推下淇江的紫衫男人。
紫衫男人细心替他拔去穿插在身上各处的流矢,最后拔出刺穿心扉的那根。
然后刺入自己手心。
他微笑说了一句话。
永生难忘。
柳白禅低下头,怔怔看着自己手心的大红莲印记。
耳边如有冰冷的潮水声音回荡。
“白禅,如果一个人活着的时候无法忍受比别人更多的痛苦。”
“那么当死亡来临的那一天,你就只有比别人痛苦地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