樽云觞面无表情,看似淡然迈了这一步,进入客栈。
实则红衣儿内心波动汹涌,稀缺的记忆片段,几乎是一股脑涌了上来。
她记得,那时候她还小,身为穆家主宗人,她与穆雨被誉为穆家双壁,与小哥哥一起担下了重振穆家的重担。那时候的穆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虽有明面上的穆家九剑威慑天下,却是掩盖不住穆家无顶级高手的事实。于是她疯狂练剑,每日练剑,练得手上磨出老茧。
那时候他不穿黑衣穿白衣,总是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可一见到自己练剑,就会发自内心的笑。那时候九剑每次出去执行任务回来,都会夸赞那位小哥哥的剑道进境飞快。自己也会跟着咯咯咯笑。
后来,小哥哥第一次外出执行任务回来,给自己带回了一柄剑。那是一把细小木剑,只有巴掌大小,却被自己丢在地上。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她居然又有些记不清了。
可如今,穆家已经不复存在。
穆姨,还好吗?以前那个会舞剑给众人看,每次执行任务都会给自己带一个礼物的穆姨,现在......就在这客栈里吗?
樽云觞恍恍惚惚,犹如隔世。
十年了。
是啊,十年了。
她缓步迈过那道门槛,仿佛是迈过了一整个十年。
尽头是那个呜呜的黑衣女人,十年一晃而过,穆姨依旧未变,还是熟悉的面容,樽云觞提着的心,终于在那刻放下了。
单指弹出元气,揭开穆欢颜的穴道,红衣儿却有些默然不知所措,怔怔站住了,就这么看着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穆姨儿。
穆姨。穆姨。穆姨。
十年过来,自己拼命想找到族人,如今的结局,是自己想要的吗。
她记得穆家流血夜的一片鲜红,记得他们都死了。
所以她寄希望于外出执行任务的九剑,希望他们还活着,能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一切当然是真的。
樽云觞咬牙切齿,声音从喉咙处苦涩,苦相更是无比难看,她看着面前那个穆姨,喃喃道,“我早就该知道的,都死了啊......”
剑气迸发,黑衣女子的身形被瞬间搅烂,整个客栈的木质桌椅全部崩裂,咔嚓爆碎。
只是在她面前处,那道黑衣如墨如烟,重新凝结,只是那张面容却大有不同,那张脸妖媚而邪异,与穆欢颜一般无二,只是眉尖多了一抹红,她细声而笑,像是嘲讽,“当然都死了。”
“我提剑先杀大长老,再杀三大供奉,他们枉为铸剑世家,可笑连剑都不会用了,所以他们该死。我既然选择杀尽穆家族人,又怎么会留下活口呢。”那道黑衣怜悯伸出手,想去触摸红衣儿难看的哭脸,刚刚触到樽云觞的眉心,便是一瞬间再度被紊乱的剑气绞杀。
只是下一秒,这道黑衣又幽幽浮现,阴魂不散道,“看来你机遇不小,连域意都领悟了。‘种剑术’的成功率可是很低的,当年的九剑就只成功了这一例,可惜被你看穿了......怎么,这么看我,是恨我么?”
樽云觞不说话,紧紧咬着牙齿,双目通红盯着黑衣,一丝一缕的剑气从周身涌起,一次又一次搅烂那道黑衣身影,却是阻止不了黑衣再度凝聚。
“你哭了,又哭了。总是长不大么?你还以为这是十年的穆家,有人会哄着你,会去捧着你,把你当穆家复兴的希望?”黑衣毫不留情的讥讽,“醒醒吧,穆家早就不存在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是啊。”
“闭嘴!!”红衣儿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声音嘶哑如同困兽,不管不顾元力消耗,将剑意彻彻底底外放,不断绞杀那道黑衣身影。
地面迸裂出一张蛛网,有什么碎裂,红衣儿赤红着眼,白气如龙贯涌,客栈陡然炸裂。
下一刻。
世界陡然安静,一切如初,那些桌椅,全都安稳摆放在原位。
樽云觞猛然咳出一口鲜血,捂住嘴唇。魔道有种邪术,引人入幻境,以心魔伤人,杀人于无痕之间。若不是自己以域意强行冲破幻境,只怕是要耗尽元力而亡。
“穆欢颜”安安静静坐在那头,平淡望向樽云觞这头。
她缓缓开口道,“穆家上下近千人。除你以外,我留下了半个活口,穆欢颜虽中了我的‘种剑术’,可若是我不发动,便是性命无虞。这十年来让她躲在这,便是等一日你寻来。”
种剑术乃是剑道禁忌之术,修为相差悬殊之下强行发动,若成功则培育出一位剑奴,剑主一念之下,要剑奴死,剑奴必须死,可若是种剑术发动失败,剑奴必定身死道消。只是“种剑术”发动之时,剑主不能一心二用,否则本尊造到攻击,种剑术会被强行打断。
樽云觞此刻冷静下来,深呼吸一口气,“出来一战。”
穆欢颜淡淡一笑,置若罔闻,“我本尊已出北魏,若你能活过今日,不妨来北原冰木湖找我。”
红衣儿紧紧盯着这道她寻了十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