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从东边升起。东边有座关山。
明月出关山。
可关山不仅仅有最原始的出山明月,还有最凌厉的出鞘刀术。
宋知轻是关山刀鬼的亲传弟子。
关山离中原很远,翻山涉水,他已经跋涉了不知几千里。
他身上的青衫经过风吹雨打,已经有些破烂。他眼中满是风尘仆仆,满载霜重之色。这位看起来儒雅似负笈学士的青年人已经赶路很久了。
他要赶在剑酒会来之前,找到那个人。
他背上背着刀,可他不学刀术,他修道术。
当今天下赫赫有名的有道术集大成者有二:一是齐梁无双国师源天罡,道法自然,能未卜先知,如同谪仙降世,春秋平乱,风采卓然;二是北魏国师玄上宇,玄术通玄,可拨乱反正,辅佐魏皇曹之轩拢收江北,对抗齐梁,最是人间风流。
宋知轻眺望远方,霜寒隐约被笑意遮掩,他俯下身子,从身前小溪中鞠一捧清水,轻轻擦拭脸庞,顿时神清气爽,喃喃道,“看来是赶上了。”
他此行来中原,有两个目的。一是想见识一下那两位道术大成者,二是想看一看那两位道术大成者的弟子又是个怎样的风采。听闻北魏玄上宇绝世风流,有一位极美的女弟子,被奉为大魏明珠的魏灵衫;而齐梁源天罡则是三位皇子殿下的老师,其中小皇子萧易最是博学多才。宋知轻拿着自己那瞎子师父说的“半吊子狗屁道术,占茅厕方位都不准”的道术略略算了算,若是在四月末赶到北魏,说不准真能遇上其中一位。
于是这位关山刀鬼的亲传弟子开始谋划着出走事项,整整写了一墙壁的策划方案,想着瞎子师父也看不见,怎么着第一次出走,得越远越好。等自己悟道归来,就告诉老瞎子学劳什子刀,没用。
第一次出走,约莫着刚走了一里路就被瞎子师父敲晕了扛回去,宋知轻发现墙壁上的墨痕被人摸得一片糟糕,而老瞎子双手一片漆黑,这才想通原来自己师父不是一无是处......居然还有个摸物识字的本领。接着就有了陆陆续续的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那老瞎子气不过,拎起刀鞘就要一顿暴打。刀鞘举到半空,颤颤巍巍又放下去。老瞎子叹了口气,终究那一刀鞘还是没有打下去。
当时宋知轻怒目瞪着老瞎子,也没有说话。
后来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师父是不是不瞎,是不是看见了自己的执拗,就服了自己的软?
他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不想走了,刚准备开口,老头子扳起了脸,一刀鞘敲下去,一字一句开口,“要出关山,就不要丢老子的脸。”
宋知轻捂着自己的脑袋,看见年逾古稀的老家伙握着刀鞘的手隐隐约约在颤抖。
老头子迅速背过身去,踮起脚,双手在刀堂上摸摸索索,声音却是决然无比,“走。”
宋知轻爬起来,磕了三个头,抬起头碰上了老瞎子递过来的那只手。
手中一捧青布被刀形撑起,破破烂烂,是老刀鬼高高供在刀堂前的那柄刀,被破烂青布笼得严严实实,里里外外裹了三层,只看得一个大致轮廓。
“老子还没来得及教你刀法。”老刀鬼那只手被墨染黑,犹有青筋暴起,干瘦的五指紧紧攥住青布刀,声音有些柔和,缓缓道,“臭小子,遇到打不过的人就把这块破烂布扯掉。”
“师父?”宋知轻抬起头来,已是眼眶含泪,心想不愧是亲师父,还给自己留了压箱底的保命招数。不料老刀鬼冷笑一声,“该打不过还是打不过,到时候老子找刀的时候好帮你报仇,赶得快说不定可以收个全尸。”
“啊?”
“啊什么啊?接刀!”老刀鬼耐不住性子把青布刀一扔,宋知轻双手微沉,看见那佝偻身影背朝着自己摆了摆手。
于是他负刀而走,这一走,便是风餐露宿,从关山赶赴北魏。
好在他紧赶慢赶,算是在天狼城外赶上了,此处尚距天狼城有十余里,按照自己无师自通的占卜道术所算,便是在此处应该能遇上一位继承国师道术的人。
宋知轻卸下背上层层裹着青布的长刀,拦在路中央,等着那个人出现。
青衫宋知轻杵着刀傻傻看着空空荡荡的路面,心想那个人会是谁呢,北魏境内,多半是那位龙雀郡主吧,只是听说洛阳皇宫对这位明珠儿禁足极严,几乎是到了不许出宫的地步。可齐梁那小殿下同样是未曾出宫的角色儿,怕是遇上的几率更低吧。
他自然是盼着能遇上大魏明珠儿,江湖上传言这龙雀郡主生得娇美如花,最喜牡丹,就住在洛阳牡丹园中。若是有朝一日能与其坐而论道,传出去岂不是一桩美谈,他想着想着不由笑了起来,多半是想到了自己一战成名,众人瞩目的情形。
盼着盼着,宋知轻盼到了那辆穿林而过的马车,却是有些傻眼。稀稀疏疏的树木两道边歪立,一匹老马悠哉悠哉,马车上的车夫叼着一根大烟枪,斜着眼瞥了一眼路边这位青衫公子,满脸的络腮胡子煞是狰狞,长得是满脸匪气,仅仅是一眼看过去,宋知轻上前搭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