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颜和苏护都算是游猎的好手,只是苏护更有他的原则,他不会猎取那些腹中有子的猎物,若有误伤,他就会把伤口简单包扎一下,将那猎物放归山林。拓跋颜见了,更是感叹苏护的仁厚。
苏护游猎兴致颇浓,拓跋颜却一直心事重重。拓跋颜不住的看苏护,苏护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终于拓跋颜忍不住了,他策马来到苏护身边,问道:“苏先生,我有事要与你商议。”
“太子的事一定是大事,一旦说出来就会扰了游猎的兴致。我们还是回去再说吧。”苏护显然不把太子的事放到心上。
旁边的蓝怀恭听了,直气得咬牙切齿。
太子无奈。
再回到燕春楼时,拓跋颜屏退所有侍从,只带着蓝怀恭来到苏护的房间,直言道:“今日我将先生的雅兴放到了国家社稷之上,您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太子,您喊我去游猎,何从谈起过社稷?”苏护问。
“算了,我们现在说。昨日,魏王宫中,魏王与诸将商议时政。魏王想南伐梁国,可是因为新败于梁国,朝廷之中众口纷纭。您怎么看待这件事情呢?”
苏护想了想说:“古人有言‘行至德者,不议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魏王若想南伐,便整军备战。这有什么好商议的呢?非常之人乃能建非常之事,谋略于众永远都不会有定论。”
“那先生的意思是伐,还是不伐?”
“伐,不伐……”苏护在屋中踱步沉思,然后看着拓跋颜说:“当伐,又不可伐!”
拓跋颜一脸困惑:“此话怎讲?”
“论当伐。当今中华混乱,各地的人都在游离彷徨之中,若不统一,就难以控制天下。到现在,北方诸国已经混战百年,道理很简单:得到土地就会昌盛,失去土地就会灭亡。若依此来看,魏国若想霸业永图,当伐梁国。”
“那先生为何又说不伐?”
“论不伐。只是时机未到,数月之前,魏国的军队新败于梁国,并损失数座城郡。士气低落,兵将心中多有了畏惧之心。此时若伐梁,士气不振,若没有尚好的谋略,必然又是一场败绩。若依此来看,伐倒不如不伐。”
拓跋颜点了点头,“先生所言甚是,只是,这个天下……”
此时的拓跋颜一脸忧虑,不知何去何从。魏太子一向志存高远,并发誓要在登基之前统一整个华夏。而苏护也很欣赏他的这个志向,所以才决定留下来做个什么“山中宰相”。
凉和秦的经历让苏护对战争与苦难感受颇深。他已经想的很清楚了,若遇良主,他会帮助他去结束这场动荡百年之久的纷乱——顺便了却那个埋在他心中的恩怨。尽管从家族的角度来说,这似乎是苏护的背叛,可是背叛的背后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是是非非。宋恒的篡位自立意味着那位蔑视人伦的太子直接带着他的邪恶登顶天下。如果将对这位邪恶皇族的对抗硬说成是背叛,那么苏护可以完全不去理会。
时势很清楚,梁国的人民依然水深火热,忠于君则叛于民,忠于民则要叛于君。苏护如今的打算就是:既然自己的力量不够,那就借助一切能够借助的力量去推翻他。他并不想要这个天下,而只想世间一片清宁,这样他就可以纵情山水,安心吃酒。毕竟,为苍生计,他觉得这么做没有什么不妥。
苏护微微一笑,“太子,这个天下,除了魏国和梁国,就没有其他国家了吗?”
拓跋颜恍然,抚掌笑道:“先生所言甚是。天下广袤,魏梁之外,还有诸国。魏国之霸业不必一定要先伐梁国。我们可以四处出击,推翻那些将要灭亡的,保住那些可以收降的,兼并那些弱小的,攻击那些愚昧的。如此一来,荡平天下,帝王之业可图矣。”
苏护点了点头,又问:“兵败梁国之后,你们魏王可曾思考过原因?”
“我未曾听父王提起过,当战败的消息传到宫里,他只是捶足顿胸,没人敢在他的面前争论是非对错。”
“那说明错的是魏王。他把自己的精锐部队分散在魏国四周用于防范各国,自然不能全力攻梁。将有所缺,兵有所短,谋有所失,败绩亦早在情理之中了。今日魏军自新败过后,士气低落,长久下去,必然一蹶难振。而如果去寻找周边弱国攻掠,即能获得土地,还能提升士气,胜利的消息不断传来,百姓也会拥护国家的征战。”
拓跋颜兴奋的站了起来,拉起苏护的手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我即刻回宫向我的父王汇报您赐给我的谋略。”
“不用提及我的名字,你只说自己游猎而有所思就行了。那样的话,你的父王认为你是个聪明的人,也会更加的信任你。”
“先生果然是费心思了,我今日就此拜别。”拓跋颜说完,兴高采烈带着蓝怀恭走出了屋子。
很快,拓跋颜又折回来问:“先生,父王若是问我先伐与后伐,我该如何应答?”
“自然是先伐夏国,那里水草肥沃,距离平城最近,又能获得六镇兵将的支援,这有什么好顾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