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填饱肚子,陆子谦便去坐车回家。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飞快得后退,他的心情十分糟糕。
活在世上,大部分人应该都曾思考过生命的意义,陆子谦也一样,在他很迷茫的那一段时期,他经常会想,人生下来活个几十年,然后又要死掉,所做所为,所拥有的一切,最后都会在生命终结的那一刻失去意义,既然这样,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什?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会被这个问题所困扰,这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空虚感,就像是飘在空中踩不到实地的那种感觉,很想能够抓住什么东西,让自己能够安心。
其实,到现在为止,他在这个问题上都没有思考出一个满意的答案,只不过,随着年岁渐长,他已经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去跟这么个虚无缥缈额的问题纠结了。踏出大学校门,他肩上便落下了生活的压力,他更多地要考虑房租水电和工作室几个人的吃喝拉撒,还有父母以后的生活,这些就像是一根根透明而坚韧的丝线,束缚着他,却也将他和这个世界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然而,当他亲眼看见那个跟他完全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这个世界,那种飘摇的感觉又重新出现了。曾经将自己和这个世界捆绑在一起的丝线,看似坚韧得不可斩断,却被那个自称为盘古的人,以一种温和却又格外残酷的方式扯断了。
他没由来地想起了梅珍,想起她用自己的生命为莱厄挡下自己最后一剑的那个场景。莱厄对她那样绝情,她的心里肯定抱着巨大的恨吧,可是在最后,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用自己的身躯挡在了莱厄面前,陆子谦很不解,所以他记得梅珍最后说的那些话。她说她想要被人记挂,那样才能证明自己曾经在这世上活过。原本陆子谦觉得那不过是种矫情的执念,可是现在,他却理解了。
当他兴奋地跑上楼,看到的却是一桌的残羹剩菜,还有父母愕然的表情时,他突然就懂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其实,是被遗忘。
然后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后怕,刚才如果自己稍有不慎,死在了盘古的手上,他是不是就会堂而皇之地取代自己,以陆子谦的身份霸占自己的一切,父母,朋友,现在,过去,以及未来。所有的人,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曾经有另外一个陆子谦,死在了那个人迹罕至的郊外,整个世界都遗忘这一条生命,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毕竟,世上已经有了一个“陆子谦”,另外一个,便没有存在的意义。
陆子谦记得自己还在读小学的时候,班里面曾经组织过一次集体活动,当时是包下了一个游泳池大家一起在里面玩水。陆子谦是个旱鸭子,刚开始的时候只敢紧紧的贴着池边看别的小朋友玩,但是看别人玩得那么开心实在是有些心痒,再加上池子的水也才到自己的脖子,似乎并没有很深,于是他便慢慢地朝着聚在泳池中间的小朋友们走了过去。
时间有些久远了,很多细节他已经记不清,只记得自己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溺水了,整个身体都沉入水中,带着浓浓漂白粉味道的液体疯狂地往他的鼻子里钻。陆子谦惊慌不已,下意识地想要大声呼救,可是一张嘴却只是吐出了一串泡泡,然后立马有水涌了进去,直接冲进他的喉咙。肺里残留的空气越来越少,强烈的窒息感和对死亡的恐惧让陆子谦开始拼命地开始扑腾手脚,想要抓住点什么,可是他什么都抓不到,他睁开眼还能看见水面透下来的阳光,耳朵里甚至还听得到小朋友们嘻嘻哈哈的打闹声,近在迟尺,有好像远在天边,仿佛,永远都无法再触碰。
突然,陆子谦扑腾着的手碰到了一个滑溜溜的物体,求生本能让他立马紧紧地用手抓住,然后用力拉扯着让自己可以向上浮,朦胧间他好像听到有人惊叫一声,似乎他抓住的是一个正在游泳的人的腿。再多的细节陆子谦已经记不清了,对这件事最后的记忆便是他终于回到了泳池边上,然后在那里呆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再也没有下水。
车窗外,阳光正好,不时还有阵阵微风吹过,这个时候沐浴在阳光中的花和草,叶与枝,都会轻轻地摆动起来,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车上的人不少,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有人在听音乐,有人在看视频,有妈妈在轻声哄小婴儿睡觉,也有朋友间嘻嘻哈哈地调侃笑闹。这本是陆子谦习以为常地情景,此刻却不知为何有一种可怕的不真实感。他感觉自己现在是在一个透明的玻璃房子里看着这一切,一如透过车窗看外面的风景一般,你看得见它们,却无法触碰,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和它们处在两个不同的空间。
他默默地看着车厢里的人们,听着他们发出的各种声音,突然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将近二十年前的那个泳池,苦涩的池水堵住了他的鼻子和嘴巴,并将他彻底吞没,他很害怕,拼命地挣扎,耳边却是一片欢乐的笑声。
他感觉自己正在不断地往下沉,低头看去,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他不知道,那里是什么。
车到站了,陆子谦生平第一次顾不上任何的仪态和礼貌,拼命地往车外挤,引得旁边的人不停发出抱怨。好不容易才下了车,那种要窒息的感觉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