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二十五年七月初一的夜晚,月朗星稀,天气有些燥热,长安太子府后院的一个亭子中,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正聚在一起喝着闷酒。
年纪最小的光王李琚越喝越感觉这酒的寡然无味,他把酒杯往石桌上重重一放,对着两位兄长不忿地说道:“大哥,五哥,难道我们就这么干坐着,任由那狐媚子蛊惑父皇,明里暗里地阴咱们?”
听到自己八弟的话,老五鄂王李瑶不由地叹了口气,有些苦涩地说道:“谁让父皇宠信那武妃,我们也都知道,父皇早有了废储之念,要不是上一回张相力谏,估计大哥的太子之位都落入他人之手了。”
两个兄弟的话让太子李瑛心中苦涩不已,想他三十年来,一向安份守己,从不结交外臣,没想到头来,还是免不了被废黜的命运。心里苦闷不已,手上又拿起杯酒皱着眉头饮了下去。
身为太子,他知道现在他的处境已然相当危险,稍不留心,就是被废身死的下场。上一次还有张相的拼死力谏,才让父皇暂时打消了废储了念头。可自从张相被罢相远离京师以后,现在谁还会为他力谏,谁又能保得住他?要是母亲在的话,或许自己的处境还不会到如此境地,可不幸的是,母亲已经离世十几年了。
他的母亲赵丽妃,是他的父皇还身为临淄王,出任潞州别驾的时候,在当地纳的侧室。他的母亲才貌双全、能歌善舞,相当受他的父皇喜爱,宠极一时。等到他父皇登基以后,更是宠冠后宫,还被封了三妃之一的丽妃。由于母亲的得宠,他外祖父一家鸡犬升天,人人得封官职,他更是因此当上了太子。
可是,一切都因为一个女人的出现发生了变化,那就是武云儿。武云儿长的人比花娇、花容月貌,还谈的一手好琵琶,同样爱好音乐的父皇一见到她就喜爱异常、恩宠无比,很快地就被封了三妃之一的惠妃。她就这么抢了她母亲丽妃的风头,让母亲慢慢失宠了。由于被父皇冷落,他的母亲心郁难解,竟然撒手西去了。
他是看着母亲慢慢合上眼的,母亲那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对尘世的留恋,看得他心里绞痛不已。他也曾暗暗发誓,等将来他继承大位,定尽诛武氏,以告慰母亲在天之灵。可还没等到那个时候,他的储君位置就眼见不保了。对此,他还无计可施,现在他的心情真的可以愁肠满怀来形容。
与此相反的是,对方母子确是如鱼得水,连她儿子寿王的新府邸都比自己的太子府大好多。父皇对他们母子的宠爱到了极致,再也不顾及他了,这让他气愤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皇帝,上天之子,九五之尊,手握国家权柄,脚踏万里山河。在他没到那个位置之前,一切都是虚言,他的太子之位,皇帝想废就废,全凭皇帝一言而决。皇帝宠信寿王,即使他知道寿王逾制,又能如何?满朝文武大臣,谁不清楚寿王逾制,可谁又敢为他出言申诉?明眼人都知道,他这个太子已然失势了,他们不落井下石,就算对得起他了。他可是知道,现在有不少人都开始巴结武惠妃母子,寿王府常常欢饮达旦,高朋满座。
身处岌岌可危的境地,他才越发感念张相当初对他的力保。当初,武惠妃和她的侄子李林甫串通一气,一直设法向他的父皇进谗言,说他的种种不是。甚至密告他‘阴结党羽,意欲害她们母子’,父皇听了之后,竟然信了她的话,要下召废黜他的太子之位,要不是张九龄的力保,他或许早成了一捧黄土。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一叹,心想着如何去扭转现在的局面。可是,怎么想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大哥,咱们三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不咱们起兵吧!”性子刚猛的老八忽然直接说道。
太子和老五鄂王李瑶心里一惊,手里的酒一抖,酒水就流的满手都是,他们都没有立即擦拭,而是沉默不语,似乎忘记了满手的酒水。
还是老五先打破了沉寂的氛围,猛地一下站起来,对着他的大哥直言道:“大哥,咱们三人处境自知,要我说,如果事不挽回的话,那么,我们就只剩起兵一条路了。如果大哥的太子之位被废,我和老八也不会幸免,迟早被武惠妃和李林甫两个人害死。”
太子闻言眉头一皱,看着两位一心为他着想的兄弟,他也没有虚伪地拒绝,缓缓地开口道:“起兵,我倒不是没有思虑过,只是咱们可用兵将太少,胜算不足啊!”
“大哥,其实不少了,你的太子左右卫率有一千两百多人,再加上我们的亲勋翊卫,差不多有两千人了。更可况,还有你舅父的一千多金吾卫精卒。”老五李瑶详细地给太子李瑛分析着他们手中掌握的实力。
老八一听觉得有戏,立马高声附和道:“对啊,大哥,不少了,找个合适的时机,出其不意,未必不能一击即中。”
“我舅父?”太子喃喃道。他的舅父叫赵常奴,是他母亲的嫡亲哥哥,在他母亲被封为丽妃之后,她们一家显贵,哥哥赵常奴被封为金吾卫左军中郎将,职责是宿卫宫城城门。
他踯躅了片刻,才沉吟道:“舅父胆魄狭隘,不足成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