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的精神还不错,正站在船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撸,月光从舱后映进来,水面清辉一片,两岸隔得很远,影影绰绰、起伏的轮廓,带着夜色独有的沙沙声,与流水一起荡远。
目之所及,是一副墨水淡淡染就,行云流水,诗一般的水墨画。
云出的心情忽而大好,她巴巴地爬到南司月身边,重新抱膝坐好,笑眯眯道,“要不,我们聊天吧?”
长夜漫漫,又是这样的美景,如果只有她鼾声大作,那也未免太煞风景了!
“聊天?好。”南司月想了想,轻轻颌首道,“你想知道什么?”
云出抹汗。
他这样的态度,配合是配合了,可怎么总觉得太过正经了,一点八卦的氛围都没有。
“厄,先说说,你喜欢什么颜色?”可话题总是要有人提出来的吧,哪怕是无趣的话题,也总比沉默好。
“……”南司月刚一沉默,云出就发现自己问错话了:他只能看见黑色,又怎会喜欢其它颜色?
“绿色吧。”正在云出打算绕开话题时,南司月却给出了一个答案。
神色淡淡,并没有为难或者不悦的意思。
她笑了笑,继续问,“最喜欢吃什么?最喜欢什么形状?最喜欢什么花?最喜欢什么衣服……”
她一口气问了许多,几乎都是生活中细碎的小节,本以为南司月会很是地踌躇一番,哪知,他顿了顿,然后,无比自然地反问道,“你呢?”
被反将一军。
“是我先问你的……”云出弱弱地抗议道,“所以,你要先回答。”
南司月还是云淡风清地模样,轻声回答道,“我并没有特别喜欢过什么,所以无从回答。”
“啊?真的从小到大什么都没喜欢过?”云出愕然。
这也太——太没追求了吧!
“喜欢过一样。”南司月想了想,纠正她。
“是什么?”
“你啊。”他的语气仍然无比无比地自然,“喜欢绿色,也不过缘于你而已。”
云出似被什么东西哽住,顿时干咳数声,咳得满脸通红。
“我不算……”她讪讪地摇手,还想说什么,可踌躇半天,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是将目光投到幽幽美美的江面上,于是,眸色也被江面的颜色染得幽幽美美了,甚是惘然。
“现在,轮到你回答了。”耳边,是南司月清淡的提醒声。
“厄……”
“你最喜欢的颜色?最喜欢吃什么?最喜欢什么形状?最喜欢什么花?最喜欢什么衣服?最喜欢什么地方……最喜欢——谁?”
他一字不差地将她方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神色还是淡淡,可此时被云出看在眼里,却有种不出的狡黠。
原来,他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也不能拒绝回答,毕竟,礼尚往来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咳咳,蓝色紫色白色粉色统统喜欢,包子馒头米饭鸡鸭猪鱼肥牛肉,也统统都喜欢,圆形方形菱形三角形,只要好看都成,裙子褂子丝绸毛皮,只要值钱就好,江南啊粤州啊江北啊京城啊,能赚钱的地方我就觉得蛮不错,至于最喜欢谁——”她歪着头,陷入短暂的沉思,眼眸又被晕染得幽幽美美,模糊不清。
南司月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坐到旁边,安静地等。
“我喜欢很多人啊,太多了,我就不一一述说了。”云出突然咧嘴笑笑,大大咧咧地给了个答案。
南司月笑,他并没有一点失落的表情,好像对这个答案,已经了然于胸。
“说说你以前的事情吧。”他随意地转开话题,道,“你以前的生活,很艰难吗?”
“不艰难啊,而且很好玩呢,简直是精彩缤纷啊,就说那一次吧,我在大街上遇到一个长得脑满肥肠的富商,一瞅着他,我就知道,他是头大肥羊,后来啊,哈哈,他果然笨得可以,我骗他说自己要卖身葬父……”云出似乎从不承认自己吃过苦,当然,也有可能是她选择性地记得所有的快乐,而过滤掉所有的不得已。
所以,每每她回到粤州时,讲起自己的种种趣闻,都会把孩子们逗得哄堂大笑。
唯有夜泉会默默地站在一边,脸色阴沉,然后生一整天的闷气。
譬如现在,她向南司月说起以前的种种趣事,一边说一边咯咯笑,好像故事里被揭发或者被人发现后跑路的人根本不是自己,而是戏台里的道具人儿,连挨打都能说得万分有趣,欢快无比。
南司月一直很认真地听,没有插嘴,但也实在没办法去应和。
应和她的苦中做乐?
他大概能完全理解夜泉当时的感受了,唯有心疼而已。
也不知道到底说了多少宗,云出的声音终于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到后来,她的头一垂,趴到了膝盖上,睡着了。
南司月侧过脸,听着她绵长均匀的呼吸声,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扳过她的肩膀,让她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