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认真地点点头,“恩,那你保重。”
唐三欠了欠身,最后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云出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看着,看着,直到那个风华绝世的身影与远方的苍茫融成了一体,她才扭身,仰起头,眼波湿润却明亮。
她无需心急,机会还有很多很多,还有一生一世的时间,和他纠缠不休。
小别而已。
她想。
只是,明明对自己说着‘小别’‘小别’,还是难过得无以复加。
她用手背抹了抹眼角不小心渗出来的湿意,将唐三借给她的那件灰色衫子往上提了提——因为衣服太长,她在衣摆上系了一个结,此时,她将衣摆下的衣结解开,撕成布条,当成头巾,将头发紧紧地束在头顶,剩余的绑住胸口,照样恢复她利索的男装打扮。
顺着田野往前走了几里路,云出渐渐弄明白了自己的方位:这里离京都并没有太远,他们刚刚越过京都的上空,从北面的圣山,到了京郊南面。
这里人烟稀少,除了少数几个庄户人家外,就是大片大片的田野和树林了,只是,如果没有农户,这些种满庄稼的田野,又是归谁所有?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解答,在她面前,非常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极大的庄园,占地很广,门楣足有两人高,红墙碧瓦,富贵非常。
门上则有一个大大的金色招牌,上面书写着,“许家庄”三个跋扈大字。
云出盯着‘许家庄’三个字愣了半天神,突然忆起:这不是许思思的娘家吗?
她依稀记得,许思思说过,自己来自城郊外的许家庄。
看模样,她果然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云出站在许家庄的门口唏嘘了一阵,那扇朱门大院,确实能锁出如思思这样娴雅文静的女子——当然,她后来也变得她不认得了,可到底是认识的人,甚至,差点还引为知交,云出对这座宅子还是有种亲近感。
正在瞻仰得差不多,准备走人之际,许家庄那两扇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出来,见到面前的云出,很自然地问,“你也是来帮工的?”
“厄……”云出故意压粗嗓子,正想随便找个理由将其推掉,便听见那管家继续道,“哎,陛下下个月就要和娘娘一起来省亲了,这新修的园子还没个雏形,你若是来帮工的,就赶紧进来,换身衣服就能干活了,工钱嘛,还是老价钱,一天两钱银子。”
陛下,不就是夜嘉么?
云出的脑子轰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秉着气道,“小人是来帮工的,还望管家引路。”
“进来进来,你也是阿牛介绍来的?”管家一面伸手招她进门,一面信口问道。
“嗯。”云出含含糊糊地应着。
“你叫什么名字?我去跟账房说一声,回头你也好领工钱。”管家似乎很急,也没怎么细问。
大概真的很缺人手吧。
也对,这大过年的,就算是寻常百姓家,也回去安享天伦了,离陛下省亲之日又太紧迫,现在可谓是求贤若渴啊。
“……唐五。”云出想了想,将之前在紫罗村用过的名字重新拿了出来,脚一跨,已经跨进了许家庄的大门。
到了现场,云出才明白为什么管家不怎么多问问题了。
她要做的工作,确实是最最基本的小工:省亲园林刚刚开始动土,现在,不过是在庄园里挖出池塘沟渠来,而挖出的土,则堆在一边,连同从外地运来的山石,砌成假山。
云出的职责就是将土从东面运到西面,每天来来回回地跑上数百趟,马不停蹄。
她也算耐心,兢兢业业地干着手头的活——不出几天,唐五的风趣与勤恳,便在同行的苦力中,取得一致好评。
夜嘉一开始派来跟踪她的人,早在圣山之时就被她甩掉了,此时的云出,是真正隐瞒了自己的身份,重新干回了自己的老本行。
她要在夜嘉来许家庄之前,把自己隐藏得像庄园里的一根廊柱般自然。
她说自己还会来找夜嘉,当然不会只是说说而已……
这天,又是一上午的奔波,到了中午,云出和别人一样,叉着腿,粗犷地坐在石头上,端着一碗粗劣的饭菜大口地扒拉。
这个形象,倒也不全是她装出来的。
这么大的工作量,她确实是饿了,一旦饿了,又哪里顾得上形象问题。
——她又不是南之闲那个别扭的公子哥们。
正想到南之闲呢,坐在云出对面的一个小伙子用沾满泥泞的草鞋踢了她一脚,而后,挤挤眼,压低声音道,“哎,唐五,你听说没有,大祭司因为想侵犯这里的许家娘娘,被皇帝给关了起来呢。”
云出翻了翻眼:这是哪年哪代的八卦?在已经过时了。
她不仅知道,还去见过南之闲呢。
对面的小伙子却毫无知觉,本着八卦到底的本色,继续道,“你还不知道这位大祭司是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