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个也没有选择。”南司月静静面向着云出离去的方向,淡淡道,“我会信守承诺,两年不问世事,退隐江南。陛下也请信守承诺,两年不可动云出和她身边之人。南王府与朝廷,仍然井水不犯河水。”
“自然。”夜嘉眯着眼笑道,“真没想到,你竟然会真的喜欢这个丫头。不过,既然喜欢,干嘛不直接将她带回去?她一个小小平民,难道还能违抗你堂堂南王么?”
“那是我的事。”南司月似乎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转而论及另一个问题,“我避世两年,应该给你们足够的时间去决一个高下了吧?不过,囚禁南之闲,你做得真的不算明智。他固然自以为是,却是真心为你着想。夜嘉,还请好自为之。”
“就算我囚禁了他,他也只能站在我这边。”夜嘉不以为意道,“既然六年前有了改天换命的野心,现在,无非是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价罢了。”
“而且,如今天命已不能决定什么,为何还要留下这个祭天司呢?”夜嘉唇角往上一勾,露出一抹狡黠而骄傲的笑容,“你别忘了,当年祭天司的刘红裳,可是说真正的夜王是那个小鬼头呢。”
她预言了真正的夜王,却因为老南王的一句话,将命理改写,把夜泉之名换成了夜嘉的名字,交给了上一届夜王,并且以妖孽的名义,责令并肩王囚禁自己的亲生子。
并肩王果然是忠君之人,竟然真的把自己刚出生的儿子,囚禁在粤州别院,一囚,便是十二年。
然而,这所有一切的起因,不过是——老南王与并肩王之间的私仇!是他们的权势之争!
如果并肩王的儿子上台,就会对南王府造成不可估量的威胁。
这一场偷梁换柱,瞒天过海,却足足改变了一个王朝的命运。
十八年后,知道这件事的人,死的死,疯癫的疯癫,失踪的失踪,真相如何,早已经埋在了过往悠悠的岁月里。
即便是南司月,也不过知道一个大概的轮廓,却不知道具体的。
六年前,南之闲接手大祭司之职后,同样算出了他母亲当年算出来的命理。
可他却选择了维护夜嘉。
只因,卦象上说:真正的夜王,会给王朝带来致命的打击。
他将摧毁一切。
然而,十八年前,刘红裳的手中卦象,却并没有这一条。
天命,也是可以由人力修改的。
只是,到头来,谁逼着谁走到绝路,已经无从考究了。
夜嘉此时旧事重提,无非是提醒南司月:这件事,南王府永远脱不了干系!
南司月默然,一言不发。
父辈做过的事情,他虽然不需要去为他们承担对错,却必须承担后果。
“刘红裳还在世上。”末了,他淡若清风地留下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
夜嘉脸上的笑容已经尽数敛起,俊美非凡的脸,那么沉着阴鸷,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甚至有股恨意。
——十八年前,他也不过才一岁罢了。
才一岁的棋子,渐渐地摆脱那些人的掌控与摆弄,将自己的一切慢慢地握回自己的手中,又是怎样的艰难运筹,步步惊心!
不是朕太狠,是你们逼得太紧……
夜嘉抬手,召来伺在旁边的南宫羽,漫不经心地吩咐道,“派人跟着那个丫头,如果发现她身边的那个少年,务必擒住,不择手段,朕要见尸不见人。”
夜泉,和朕一样当了十二年棋子,或许,比朕更不幸的小堂弟。
难道,你真的还活着?
云出这一路上特别顺畅,没有人阻拦她,也没有人跟踪她。
夜嘉是真的打算放过她了。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次,她又承了南司月的情。
云出不怀疑他有这个能力,可她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至少,她从来没有为南司月做过什么,什么也没付出过——他那么强大,那么尊贵,那么无所不能,她什么都为他做不了。
既然还不了情,那就不要再欠了。
不过,今天下午,他就要回江南了,回那个美轮美奂的南王府,继续他高高在上的生活。而她将留在京城,留在最底层的人群里,守住自己的爱与恨,从此天涯两隔。
想到这里,云出竟然觉得无比怅然。
昨晚那个意义不明的吻,在额头,悄悄地熨烫着她。
他对她的好,是他的慈悲。
她的离开,却是她的自知之明。
眨眼间,已经出了宫门,重新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着无数人在她身边来来往往,循环不息,云出莫名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昨天,在和夜泉他们分离时,她还那样清晰:和夜泉他们一起离开,在江南修生养息,然后伺机重来。
可现在,即便是夜泉,她也不能再去见了。
平静度日,她已经肯定,绝对是个笑话:就算生活能平静,她的心会不甘,会永远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