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的表情则很镇定,他似乎早已知晓一切,闻言,淡淡回答道,“他很好,已经是王朝的大祭司了。”
“大祭司……”刘红裳脸上却没有一点欣喜的感觉,反而是满满的忧虑,“历年的大祭司,都是不得善终的,我的父亲,我的祖父,我的曾祖父、我的曾曾祖父……都死得很惨,很惨……”说着,她的神色再次恍惚起来,凝望着远处碧蓝的海域,不断地重复着那两个字,“很惨很惨。”
她已经陷入了某种惨烈的回忆里。
唐三脸色一变,突然走过去,想抓住刘红裳的手臂,“前辈,已经过去的事情,你千万别——前辈!”
他的手堪堪擦过刘红裳的胳膊,刘红裳却似受惊的麋鹿一般,飞也似地朝大海跑去。
“带我走吧,你们也带我走吧!”她疯子一样大喊大叫,脚步轻快,步履如飞,在这松软的沙滩上,散散浅浅的留下一行纵深的脚印。
唐三紧跟其后。
云出怔了怔,也很快地追了上去。
她的轻功不及两人,可她却是三人当中最熟悉这块海滩的,所以速度也不能算慢。
刘红裳已经跑进了海水里,连绵翻滚的碧水淹没了她陡然下沉的头顶。
唐三看得一惊,正要潜下水去,手臂却被刚追上来的云出使劲地拖住了。
“你不能下去,这边的海域有暗流!你不熟悉,下去就是送死!我对这一片熟,让我去。”
她跑得面颊通红,声音急促而严厉。
唐三犹豫了顷刻,随即点头道,“好,那你小心点。”
这不是逞强的时候。
他们可以是陆地上的霸主,可是对于深不可测、无边无际的大海,任何纰漏,都可以让三人都葬身于此。
唐三,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事实上,他是公认的、唐宫历年最冷静的宫主——不过,这个评价,云出却是不信的。
她看到的唐三,可一点一点都不冷静。毛躁得很。
云出将外面的短衫顺手一脱,仍然给站在水里的唐三,然后张开口,深吸了一口气,咕咚一声潜了下去。
海水碧蓝蓝的,与远远的天际连成了一片。
波光荡漾,看上去那么平静祥和,谁也不知道,在水底那暗涌连绵、潮水沸腾的地方,到底又是怎样一种情形。
“发生了什么事?云出呢?”本来一直站在远处的小树,在刘红裳奔跑的时候便迅速地靠了过来,等他靠近,却只看到了唐三一人拿着衣服,呆呆地站在齐膝深的海水里,声音终于有点发急,不似方才的孤傲。
他直接叫她云出,不像包子那样,还唤一声云出姐。
唐三此刻却不想和他计较这种细节,他指了指面前的海道,“她下去救人了。”
小树闻言,脸色都白了。
淡蓝色的眼珠似被寒流刷了一下,目光清凌凌的,冰渣子般打在他身上,“你白痴啊!你竟然让她下水!她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不会原谅你!”
说完,他根本不等唐三反应,也一猫身,游鱼一般滑进了深海。
唐三被小树这番没头没脑的话弄得呆呆怔怔,他到底聪明,很快便省过神来:敢情,云出的水性并不好,或者说,她有什么原因不能下水。
念及此,唐三方寸顿乱。
这一次,既顾不上什么暗涌了,也不管云出之前交代过什么,他丢掉手中的衣服,吸了一口气,深深地扎了进去。
海水不同于淡水,咸涩的味道从鼻子里一阵一阵地冲进来,眼睛有点酸痛。初入水底时,视线很模糊。
待再看清时,只见面前的海藻入长了眼睛的触角,在面前群魔乱舞。
暗涌果然很多。
唐三只觉得自己被四面八方来的水流冲得七荤八素,水流又在自己身下形成一股奇怪的漩涡,像吸功大法一样,将他往下面扯。
唐三反应神速,信手扯下一段长长的海藻,权当绳索,贯以内力,笔直地射向不远处的一株大珊瑚树。
水里的阻力比陆地大很多,但他的功力更是不浅,只试了几下,海藻便缠上了珊瑚树枝。唐三借着力,奋力地挣脱漩涡的撕扯,往前面的深海处,小心地潜过去。
目之所及,要么是奇形怪状的咸水鱼,要么是狰狞可怖的海底生物,哪里有云出他们的踪影?
他搜寻了一圈,浮在水面上大口地呼了一下,又赶紧潜了下去。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他每下去一次,就潜得更深,游得更远,也会遭遇更加凶险的暗涌和漩涡。
可是,找不到他们!
根本找不到他们!
唐三几要绝望了,眼见着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天色已经昏黄。白天还舒适温暖的海水,也一点点地变得冰凉刺骨。
他开始害怕了,那种恐惧,从心底深处,如一缕会游走的丝,顺着他的脉络、他的血管,蔓延全身。
难道,他们被水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