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格外热,已经连续三个星期零上三十七、八度,甚至达到四十度。芈玺的住处,早已不是原来单身宿舍一楼,在研究院最后一次搞福利分房时,他分到了市区一套七楼的房子。下班回来,屋里活像一个大蒸笼。空调三四年前坏了之后,他没有再买。这几年,每到大夏天,晚上睡不好觉,热得床上翻滚好几个小时才能睡一会儿。晚上流汗不止的结果,脖子上长了一大堆热痱子,今年长得尤其厉害,红色小米粒般的小疙瘩置满脖子一圈,右前侧有点结痂,红里透出一点白,左侧红到耳后根。无论谁和他说话,站得远远的,恐怕那一堆红疙瘩被空气吹到自己身上。从初夏到晚夏了,一直是这种样子,他也不去管它,任它自长自消。
星期五,李跃进没有加班,按时上了班车。李跃进没有在他的站点下,多走一个站点与芈玺一起下了班车,他要去蛋糕店给儿子买生日蛋糕。今天是儿子的生日,明年儿子考大学走的话,不可能给他过生日了,所以今天他一定要与儿子一起祝贺他的生日。
芈玺脖子上的热痱子长得实在恐怖,过路人没有一个不斜睃再看他脖子一眼。李跃进也忍不住仔细看着芈玺的脖子,问他,回家开不开空调,芈玺说空调坏了后没再买。李跃进问他坏了多长时间了,他说有三四年了。李跃进听了惊讶,过去原以为,他是为了省点钱,少开空调所致。问他为什么不买,芈玺说不用空调,他有抗热能力。
芈玺的回答让李跃进气愤,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李跃进足足沉默了两三分钟后说,“实践证明没有空调是不行的,你看你的脖子。还是赶快买一台吧”。
芈玺没有说话,可以说压根没有听进去。
李跃进劝他先买点膏药擦擦,芈玺说没用,随它去。
周末温度格外高,气象预告说最高温39度,实际应该有41度。40度以上的时候,气象预告常常不实报,过后说昨天最高温度40.5度,等等。周末两天,温度差不多。天气也奇怪,一到晚上,一丝风也没有,没有一处不闷热。芈玺心里说,这地球掉进蒸笼里了。
芈玺第一次把客厅和卧室里的吊扇全开了。吊扇工作得好累,但屋里的温度没有多大改变,吊扇旋出来的风也是热乎乎,屋里还是闷热。白天好说,他可以到超市或附近的书店呆呆,一到晚上,有点苦了,芈玺翻过来颠过去,折腾一晚上,也睡不成多长时间的觉。周日晚几乎一刻也未睡成。越是睡不成,尿越多,但每次就那么一点点,尿量不多,但还得起床,憋不住。这个周末两个晚上加在一起,睡眠时间恐怕不到三四个小时。已经一个多星期如此没有睡好觉了。
星期一早上,芈玺感觉头有点晕,迷迷糊糊,未能按时起床。等他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7点10分。他一骨碌爬起来,把毛巾在水龙头下浸湿后擦了一把脸,把牙刷在水龙头下浸一浸,没打牙膏,刷了两三把牙。然后匆匆地从冰箱里拿出两天前放置的冰凉的稀饭,就着榨菜丝囫囵吞枣地眨眼功夫喝得底朝天。冰凉的东西一进肚,热得冒火的内心舒服很多,他觉得脑子也清醒了很多。
虽然天热,芈玺依然穿着皮鞋,是光着脚,已经有几年了。他不穿凉鞋,穿凉鞋,他觉得在打空调的办公室里不舒服。他小跑似地下了楼梯,奔向了班车停车点。他快步一面赶路,一面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看了时间,7:27分,离开车还有三分钟。他放慢了脚步,边走路,边扣衬衫袖口上的钮釦。夏天,他不穿短裤,不穿短袖衫,他的理论是皮肉裸露在外更热。
离停车点有一百米左右时,芈玺从衬衫袖子移开眼睛,抬眼看了远处的班车,班车尾灯亮着。他心里说,这肖力也不知道节约,大白天的,开什么后灯。班车已经发动,那是倒车灯,他压根不知道车子后灯的功能,也没有听到大车倒车的声音,也没有注意到车在缓缓地动。他离车子大约五十米左右距离时,车子开走了。芈玺使劲挥手,无济于事,司机肯定没有看到。肖力每次发动车之后,通过倒车镜或后视镜看一看有没有赶车者,总要等上半分钟左右。院里有那么两三个人,总是赶车赶得紧巴巴。
芈玺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7点29分,离开车7点30分还有一分钟。心里骂了一句司机,“混蛋,提前开车”。他浑身大汗淋漓,前胸后背立刻湿透,觉得有点窝囊。班车在沿途有三个站点。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十多分钟后,超越班车,在第三个停车点前突然停下。肖力吓一跳,突然下意思地刹住了车,车上的人毫无准备地前后打了几个趔趄,有几个前排的人,纷纷谴责那出租车开流氓车。肖力把头伸向车窗外,朝那个出租车骂了一声“你不要命啊?”
最后一站的几个人全部上车完毕,肖力关了车门,边打方向盘边轻轻地启动了车。这时,芈玺急急地从出租车出来,向肖力招着手跑了过来。肖力给芈玺开了车门,有点不满意他的这种行为,这儿离研究院不远,出租车可以直接开到院门口,多花不了几个钱。
芈玺边上车,边很不满意地瞪大眼睛,连他自己都惊讶的声音,说“你为什么提前开车?你是不是故意作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