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有些苦。微涩中带着一点酸,很奇怪的味道。易零落不懂这样的东西怎么会让人上瘾。至少她会吃,只是因为觉得昏昏沉沉的大脑比清醒的时候更听话而已。她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放下对楚昊的想念。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蜷成婴儿在子宫里的模样睡在白得晃眼的被子上。抬眼便看到透明水杯中缓缓流转的水。最近她总是看到原本静止的东西变得有了生命力。而原本鲜活的东西,沾染了死灰。她阖上眼。眼中什么也不剩。
桌上水杯的一旁,放了只喝了一口的酒。明明医嘱上说,禁酒。可是她从来就不听。她想要靠着这样的自我折磨,去换得一时的解脱。
她跟楚昊自争吵过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唯有痛苦,会让她暂时忘记楚昊。
可是她也知道,这不是楚昊喜欢的,而且会有反作用。疼痛之后的幻觉,会带她进入更加绝望的境地。
她不知道她该如何选择。只能暂且依靠这样的方式。
她在等待,等待楚昊来叫醒她。
段柔靠在木质的门边,头抵着门。她听见细微的声响,似乎是易零落睡着的声音。抬眼看了眼暮色沉沉的天,她似乎笑了笑。
段柔从幕府回家的路上,接到了段柔的电话。她好像是无意间按到了通话键,电话里传来了玻璃杯被砸碎的声音。她一时情急,便直接让星野丽莎帮她查了定位,让司机直接将车开到了易零落这里。从段柔过来,到现在,已经两天。易零落一次也没有出过门,一个人待在没有上锁的屋子里。段柔曾打开门看过一眼,她维持生命的一切都在屋子里。水。药。酒。床。一只笔和一个有木质外壳的本子。
段柔突然想起当初的自己。她心疼这个女生,便留了下来。
白天的时候,易零落会穿着她唯一的一双黑色的细高跟鞋在木质的屋子里走。地板上传来哒哒哒的声音。像古老的英国大屋里沉重地喘着气的老钟。而有时候门缝里会传出细细的笑声。玻璃瓶在地板上滚了很久,停在墙角。但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屋子里只有她安稳得如倚在爱人怀中的呼吸声。轻缓的,悠长的,没有挣扎的声音。
段柔靠在门上,手指放在木门上,感受着门上传来的冰凉,她才觉得安心。易零落突然的崩溃像极了当初的自己,也是那样执着地靠着疯狂和疼痛来逃避现实。
那时候,只有傅慕旋在她的身边。她有时候会对傅慕旋很好。但是傅慕旋不喜欢,因为她说,在段柔带着笑意的眼睛里,藏着很多她没有见过的感情。
当时她不理解,现在看着易零落这样,她才多少体会到了傅慕旋的感受。当你看着身边人陷入绝望的时候,你并不会觉得她的笑就是快乐。
段柔在脑海里想象着易零落穿着高跟鞋的样子。但始终想象不出来。易零落在段柔的眼里是冷傲的,但是冷傲背后,其实藏着她的寂寞和悲哀。段柔不喜欢她那双黑色的细高跟,她打开门的时候曾经看到过易零落看它的样子,就像在看一只被折了翅膀的鸟。
有点怜惜,有点愤怒,也有点疯狂。
这个样子总让她想起当时快要撑不住的自己。
段柔打算用易零落的手机拨打楚昊的电话,直觉告诉她,只有楚昊能让她恢复正常。
她手指停在楚昊的名字上,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门内突然传出一声尖叫。段柔一下子惊醒,站起身的时候眼前突然发黑。手却自然而然地拧开了门把。
进门的时候她踩到了一块碎玻璃。玻璃狠狠地扎了进去,游进她的心脏,她的大脑。视线恢复的时候,她看见左手鲜血淋漓的易零落。易零落用手捂着头,呆呆地坐在床上,正对着巨大的落地化妆镜。
“楚昊。我梦见我老了。我的脸像是院子里旧房子的水泥墙皮,一块一块的往下落。我拼命地捡起来往脸上贴,又很快落了下去。像当年我们在山上看见的没有力气爬的老蛇。”
楚昊?
她一直以为陪着她的是楚昊吗?
段柔淡淡地笑,熟练地从她身上摸出白色的纱布,一圈一圈地缠在她的手腕上。这是她唯一一次出去的时候,特地去买的东西。也是一种直觉,因为经历过,所以知道她也许需要什么。段柔仔细打量着易零落的手,她的手很好看,缠上纱布之后,像是戴上了白色的手镯。轻轻地打了个结,段柔握住了易零落凉得像冰的手。
“楚昊。我们为什么要活着?”
段柔愣了愣,为什么活着?这个问题,她好像也问过自己。
“为了活着而活着。”她笑了笑,像在回答当初的自己。
易零落疑惑地看着墙面。
段柔举起易零落缠了纱布的手,放在她眼前,“伤口不过是伤口,不用留下任何的记忆。到该走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安心地走。”
多像她们。
傅慕旋陪着她的那段时间,她们之间的对话很多时候都是没有答案没有意义的。但是她们为此乐此不疲。段柔日复一日地用各种方式来得到多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