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医院有种恐怖的静谧感,好像走到哪里都会听得到细碎的声音,像是人缓缓穿过树梢,掠过草坪。
风里带着些湿润,有点凉。
任子旭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傅慕旋的肩上。傅慕旋也没有拒绝,任子旭待她一向好,这也是为什么她觉得任子旭是她家人的原因之一。
“照现在的发展,你是一定不会跟我回去了。”任子旭站在树下,很认真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傅慕旋走到他身边,“老大,你一直知道,我之所以会回来,除了想要救溪溪,也是因为放不下。虽然很多次,我都回避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他们不是第一次谈论厉墨池,却是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谈起他。
以前只要一说起厉墨池,傅慕旋的情绪就不可能稳定,就算她伪装得再好,他也清楚地知道,那只是她在强撑。
那时候的厉墨池,给了她很多伤害。
他不知道今天去见过厉老之后,傅慕旋还去过哪里。但是他看得出来,回来以后的傅慕旋变得不太一样了。她提起厉墨池时不经意的温柔和平静,跟她以前判若两人。
现在的她,更像是确定了什么。
任子旭笑起来,“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让你再见厉墨池。”
傅慕旋只当任子旭是担心她,笑说,“但是我很庆幸,溪溪的出生,回到他身边的任务,与他针锋相对的日日相处。如果不是这些,我跟他的联系恐怕早就已经断了,更不用说,知晓他在背后做的一切。”
她只是遗憾,为什么这些真心,她是在现在才知道。
如果她更早一点知道,更早一点察觉,她跟厉墨池就不会只有那么多的争吵和冷战了。
“看起来,现在你感觉不错。”
今晚月色不错。
这是唯一公平的地方,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在哪里生活,有什么样的过往和未来,你跟其他人看到的,都是同一片天空,同样的日月星辰。
他跟她分处两地之后,至少抬头,看到的还是同样的月光。
这样是不是也算一种幸运。
傅慕旋笑着,也觉得现在一切都明朗了,她的心情也变得很不错。虽然厉墨池的事始终像是一团不肯离开的阴云笼罩在她的头顶,但是她敢去相信,这一切只会往更好的方向发展。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没有更差的情况了。
“在美国的时候,你总是咬牙受着各种考验,从来不肯服输。”那时候,任子旭总是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这个看起来瘦弱善良的人如此放不下。她口口声声说着想活下去,想要报复,但是谁都清楚,她只是想要一个回去的理由。
傅慕旋知道他想要笑话她,也不尴尬,反而主动接话,“对啊,但是被你看到,只要是关于厉墨池,无论大事小事,我都会忍不住想哭。”
“所以你才养成习惯,每次想哭了,都要打电话给我。”任子旭也觉得好笑,明明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严酷冷漠的人,这丫头却一点也不害怕,还总是在自己面前暴露缺陷和弱点。
摆明了仗着他不会罚她。
“那是因为我知道,只要我想要依靠,你都在。”
傅慕旋转身面对着他,表情认真。她常常把“老大”这个称呼念在口中,在任子旭听来,像是刻意在强调他们的身份和距离。但是在她心里,仅仅是因为“老大”已经成为她的另一个习惯,她尊敬他、感谢他,也依赖他。
她不是一个习惯改变的人。换言之,她其实是一个很念旧的人。
所以很多东西,她一旦确认了,就不想要再更改。
“我怀疑,这次的行动是雷蛇安排的。”任子旭并不是特地出来跟她回忆以前的,对于他而言,有些东西并不需要说出口。
“雷蛇?你是说,上次的头目只是个替死鬼?”听见任子旭突然提起这件事,傅慕旋难免有些惊讶。
任子旭从来不说没把握的事,这也是他长期以来的坚持和骄傲。
他在医院的期间联系过组织的人,虽然时间紧迫,得到的消息很少,但是凑起来,他还是很快联想到了雷蛇,这个曾经给他们带来了很多麻烦的组织。
当时欧文被击毙,傅慕旋也受伤,他们的目光有很长时间没有放在这个组织上。
“不一定。但是他也许只是明面上的头目。”
欧文的身份他们再三确认过,的确是雷蛇里首屈一指的人物。但是现在想一想,一个头目被轻轻松松杀死,组织里还没有特别大的动静,只能证明,在这个组织的背后,还有一个隐藏得更深的首领。
这个发现让他觉得有点棘手。
按照他现在的想法,他必须要先去处理房名杨和她离开组织的事,如果不先把这条路铺好,他们后续的所有行动都将受到限制。但是雷蛇既然再次将视线放在厉墨池身上,作为厉墨池最在意的人,傅慕旋可能也早被注意到了。
他们之所以没对她下手,也许,是在等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