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中县侧对旷野,三面连岗,入夜安静。
近百里内仅有的一座县城以要塞之势孤立,不大的城内只有一家常供往来客商落脚的客栈,名曰“栖梧”。
早些时候,有五十余名说要进都参军的汉子包下了客栈的二楼。
林立在一楼角落的客房里。
他打算趁着夜色做一些不得不做的事,他准备上楼去偷钱。
因为他身上的钱并不多,剩下的银两不够在明天白天买一匹马。
他从楼道尽头的窗户翻上了二楼,二楼的走道笔直、黑暗、无声。
小心翼翼的推开一扇房门,借着夜晚的微光数了一下,这间房里住了六名野战军士兵,多日的丛林奔袭他们早已疲惫不堪,终于有舒软的床榻之后,一个个睡得鼾声如雷。
六人的衣物行囊全解开堆在一旁的桌上,林立反复翻了数次,只找到了十几枚铜钱。白天的时候他在县里的马厩问了价,要买走一匹赶脚的马得花上三两银子才行。这些野战军士兵看来也是穷得不行啊。
搜刮完这间房之后,林立继续前往下一间。第二间房搜刮到的稍微多一些,有五十多枚铜钱。这一千文钱才可以换一两银子,林立不禁犯嘀咕这些人加起来的钱够买一匹马吗?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林立推开了第三扇房门。
这间房已经位于整层楼靠中心的位置了,为了以防万一,比如某个夜里小解的兄弟路过,林立小心的阖上了房门。
在行囊里摸摸索索,林立忽然摸到了一个硬物事,掏出来一看,一锭银子!
哈,这有个款爷。
正喜悦着,寂静的黑夜里忽然响起了打开房门的轻微的“嘎吱”响声。
刹那间林立以为有谁进了这间房,猛然转过头去,房门依然严丝合缝,想来是其他房间有人进出。
还真有人小解,林立不禁为自己之前关门的机智行为感到自豪。
不过一会儿,便又传来轻微的“嘎吱”响声。想来是那个小解的人回房了。林立正打算继续在这个有个款爷的房里摸索一下,忽然又一声“嘎吱”声传来。
开关门的声音,不过比上一次响了些,听起来更近了,好像就是隔壁房间。
轮流小解?
林立一动不动的站在桌前,仔细聆听着所有风吹草动,等着隔壁的人回房。
一会儿,较近的开关门声便又响起了,林立松了一口气,想着这房里的兄弟们可别也忽然起床小解就好。
但紧接着,他便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来自门外。
走道里,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站在一间客房门前,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
“嘎吱——”
房内鼾声如雷,桌子上的行囊乱糟糟的堆在一起,这人小声说道:“一点收拾也没有,真是群废物。”
林立蜷在窗前的桌子底下,看着走进房里的人影,屏住了呼吸。心想难道也是来摸钱的同道中人?
来人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站在屋子中央摆弄着什么,林立越看越觉得这身影看起来无比熟悉。那人转了半身,月光映在了他脸上。看见这人的样貌,林立睁大了眼。
主将张安国!
这夜里鬼鬼祟祟摸进来的赫然是银胄军团的主将张安国。
张安国一手拿着个巴掌大的盒子,另一手握着根长针,把针插入盒子里,然后左右旋转了几下。
只见张安国蹑手蹑脚的走进数名野战军士兵挤成一团的床前,一手紧紧握着长针,弯腰探了上去。
漆黑的夜里,张安国握针的手向下,从一名野战军士兵的太阳穴位置深深扎了进去。
那名士兵连眼都没有睁开,就这样死了。
张安国抽出针,插入另一只手里的盒子中蠕动了几下,然后又对准了第二名士兵的头。
林立蜷缩在桌子底下,用尽全身力气屏住呼息,看着张安国依次杀完了床上的所有士兵。
做完这些事后,张安国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拉上了房门。
“嘎吱——”关门声依然很轻微。
床上的几具尸体,再也不会打呼了。林立贴在门上,等听到下一次开关门声音响起后,这才小心的打开了门。
走道里一片漆黑。原本隐约回荡着的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的野战军们的呼噜声,已经少了很多。
三十七年来,林立见过很多人,当然也杀过人。他杀过找麻烦的市井无赖,随军杀过山匪,但他觉得自己杀的从来都是应该杀的人。他不会杀无辜者,就像在娄村他拒绝对村民举起屠刀,所以他一时间想不明白,张安国这是在干什么,他为什么要杀死这些人?站在黑暗走廊里的林立,双手有些微微发抖。
虽然林立在银胄军团的时间并不久,但死的这些人里,他也基本都是见过面,更有好几个能叫出名字的。
心中有些微悸,林立走到窗口准备翻下去回到自己的客房。一只腿挂在外面,看着黑暗的走道,忽然想到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