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
夜色终于褪去,天开始蒙蒙发亮。
陈旧的屋门被推开,发出沉闷的顿响。林冲进得屋内,见得并不宽敞的屋内除了一副破旧的桌椅,便是简陋不已的床铺,微微叹了口气。
孤零零地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全无睡意的林教头意识到自己终于度过了这难捱的一夜。
几缕光线照射进来,视线却清晰了不少。林冲望着四周粗糙的泥墙上,粘贴着几张早已破旧不堪的褪色的年画,却越发觉得连那年画中残破的人物都在嘲笑自己。
悠悠坐起身来,看着屋内少的可怜的陈设:几张破旧桌椅,甚至连身下这张简陋的床铺都是用一些破砖烂瓦和些许废旧木板拼凑成的。饶是王伦安置他的这件破旧屋子并不算大,但此时林冲依旧觉得,屋内连同自己都没有一件活物。
空空荡荡,便是好不容易捱到天明,那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与不安也并未减退半分。
听得屋外守卫喽啰的窃窃私语,林冲更是羞愤不已,但又更觉无可奈何。他何尝不知道,屋外的这几个宋万派遣值夜的喽啰分明是在监视自己,但自己又能如何。
那王伦昨日的一言一语,林冲历历在目。说一千道一万,那王伦见自己是朝廷禁军出身,本就无甚好感,更兼对自己处处提防。
那王伦用意甚是明显,就是要自己知难而退。若不是有着柴大官人书信,只怕昨日顷刻之间便被那厮驱逐下山去了。
昨日那字字句句,犹如一把把尖刀,直扎在林冲胸膛之上。而他林冲能怎么办?
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忍了!
忍!想我林冲忍了一路,受尽白眼,却落得个什么结局?到如今却依然没个安身之所。
看来晁天王和吴用所料不错,只是天王纵然待我林冲亲如兄弟,我林冲如今这番面目,却如何再去寻他?
那王伦辱我也便罢了,倘若我此时下山而去,岂不是连累晁盖哥哥为王伦那厮所笑!
忍!
事到如今,摆在自己眼前的依然只有这一条路了。
也罢,今日的林冲,也早已忘记了尊严二字!
只是要留在山上,这投名状一关却是难过。
昨日自己误以为王伦索要投名状,自以为是要些金银财帛。不想却生生受了那厮侮辱。
事后,那宋万方才皮笑肉不笑地告诉自己,所谓这投名状,便是一具人头!
坦白而言,一具人头,对于他豹子头林冲,却是再容易不过。但是,山下路人与他林冲无冤无仇,他林冲有甚缘由害了他人性命。此等伤天害理之事,林冲岂能为之?
却是自己心中这关,绝然难过。
林冲沉沉叹息一声,扭头见着身边长枪,林冲急忙握住。到如今,也唯有这杆长枪,才能带给他些许安全之感。
罢了。为今之计,便走一步看一步吧,下山去寻一遭。若是寻得歹毒之辈,正好结果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不有损天理。若是遇不得,林冲再度漂泊江湖便是!
一念及此,林冲转身,提了长枪便出门而去。
见得林冲离去,早有喽啰报知于王伦等人。为等林冲走出多远,便听得稍后有着王伦的声音传来:
“林教头何处去?”
闻言,林冲驻足,转身却见王伦、杜迁、宋万三人俱在。
“林某且去寻个投名状前来!”
“好”,王伦闻言,面无表情地说道:“既如此,林教头只管前往便是。我等在此,静待林教头佳音”。
林冲一拱手,并未再多做言语,继而转身下山而去。
这时,宋万对着王伦说道:“如今山寨缺人少马,哥哥何不……”
宋万尚未说完,一旁的王伦却是一摆手:“若留此人在山上,吾心难安”。
“吩咐下去,让朱贵盯着,他知道该怎么办”。
说着,王伦便转身离去了。杜迁、宋万见状,无奈地耸了耸肩。
却说林冲尚未到得山下,朱贵便得到了消息。王伦的意图他已然尽知,故此他要做的,其实十分简单。多派一些人手盯着林冲便是。
若是林冲在三天内未取得投名状,那自是最好。若是林冲在三天内取得投名状,他便只托故消失,只待三日过后再送林冲上山。那是期限已过,王伦也自有正当理由拒绝林冲入伙了。
却说林冲自是不知晓这一切,下山后便在梁山脚下一处路边树林静坐。却不想一连两日,却不见半个人影。
第三日上午,林冲又侯了两个时辰,见还无人影,心下却也放宽了。暗自心想:许是老天也不让我上那梁山。于是,林冲索性便提了长枪,将要将酒壶解下,一步一口酒,沿着小路而去,准备离开梁山,漂泊而去。
刚走出不足半里路程,却见一条汉子相向而来。又走了数步,离得近了,林冲方才看得清楚。那汉子头戴一顶毡笠,上面撒着一束红缨,穿一领白段子征衫,獐皮袜,带毛牛膀靴。跨一口腰刀,手中另擎着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