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进一路上只感浑身麻痒难当,左眼刺痛钻心,已经漆黑一片。待跑到山顶,见还没摆脱王氏父子,便慌不择路地从那条小道上跌跌撞撞跑了下去。小道上湿滑无比,他一个不小心右臂也被摔折了。
好不容易到了平地,赵进跑着跑着,只觉眼前景色甚是熟悉,越走越是心慌,可也不敢细想。等转过山石,到了小屋跟前,他心中豁然开朗,自己年轻时在这里生活过的片段清晰异常的一一闪过脑海。原来,这里便是他少年时被赵高丢弃到寺庙,又辗转去跟那位武林异人学习武艺的地方。
赵进想到自己曾将这位无名恩师害死在木屋中,心中不由地惴惴不安。可听见后面敌人追至,自己气力又已快用尽,再也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冲进木屋,藏在门背后。
他定了定神,抬眼一瞧,吓得“啊”一声大叫。只见地上有一具骷髅,看姿势便是当年自己恩师死前的模样。饶是赵进艺高胆大,身子也是不由地簌簌发抖,心中愧惧万分,赶紧扭过头不敢再看。
他一低头,又是一惊。只见自己全身的肌肤皆成了深褐色,上面又有一块块白斑相隔满布,样子恶心至极。想动一动,可手脚渐渐失去知觉,只能卧倒在地呼呼喘粗气。忽然想道:“我赵某人往日里自持武艺绝伦,杀人无数,那……那么别人在被杀或被我欺负前,是不是也有这般无助绝望的感觉?”想起自己生平所做的无数恶事,此时才幡然醒悟,不由地一声长叹,泪如雨下。好容易挨到了晚间,赵进神志迷糊,朦胧中见眼前那具骷髅化为一缕青烟,变成了师父,双目血红地瞪视着自己,向这边缓步而来。
窗外鸦叫声一片,空谷传响,一切都似回到了多年前他将恩师害死的那个晚上,只不过师徒两人的处境却掉了一下个儿。
赵进惊惧已极,却偏偏已动弹不得,喉头又似被棉花噎住叫不出声。生死间想起丞相赵高对自己的器重,想到平日侍从们将自己簇拥侍奉,娇妻美妾环抱入怀,还有那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在呼唤着自己。
可这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是多么的虚无。即便曾经拥有,现在看来也是黄粱一梦。猛然间,他感到自己的喉头被师父一只有力的枯爪捏住,痛苦憋闷涌上心头,渐渐地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三十一章
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王氏父子昨日追至这里,正好瞧见赵高钻进了镶嵌在崖脚下的木屋之内。他俩见赵进始终不出来,又怕贸然进去中了埋伏,只好堵住出口。双方如此僵持了一个晚上,直至徐兴的到来。
徐兴听到陈胜的死讯,难过了好一阵儿。后来听王玉说赵高就在木屋里,不禁想起雪雁的惨死,悲愤之情再难抑制,当即便想冲进去拼命。王平秦一把拉住他,道:“贤弟,小心埋伏。”徐兴气得放声大哭,叫道:“他……他害死了雪雁,我也不想活啦!”扭头急冲,飞起身来一脚将门踹了个稀烂。王平秦见此举吸引了屋内的注意,抢身上前,从窗户上跃了进去。
俩人同时到了屋内,一眼瞥见地上的骷髅和一旁的赵进。王平秦一脚踢去,发现赵进身子僵硬,原来已死去多时。只见他面容极度扭曲,眼睛大睁,嘴巴大张,惊恐万状,仿佛在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王平秦看了看眼圈尚红的徐兴,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这家伙害死了雪雁?”徐兴点头,简略把经过说了。王平秦和雪雁前些时候曾一起到大泽乡找到徐兴,对她人品性格很是欣赏,此时听见这位义妹的死讯,先是捶胸叹气,随后又手指徐兴,叫道:“雪雁妹子冰雪聪慧,世所罕见,你一身武艺,怎地连个女子都保护不了?”说罢又狠狠踹了几脚地上的赵进,扭头走到一边,面对着墙呼呼喘气。
徐兴黯然不语,心中却对王平秦生出股淡淡的敌意,不知他为什么这么痛惜雪雁,随后又想:“我也真小心眼,雪雁她人品俊雅,无双无对,本该得到世上所有人的爱护。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王平秦听他良久不语,长叹一声,扭头道:“贤弟,哥哥一时气愤难抑,你别见怪。”徐兴道:“王大哥教训的是,小弟这两天痛心疾首,愧疚不已,可怎奈已回天无力。”停顿了一会儿,不见王平秦回应,抬头一看,只见王平秦望着窗外呆呆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兴低下头来,见赵进浑身上下呈黑紫色,皮肤上还相隔浮起点点白斑,和好久好久之前花祖乡那两个被雪雁毒死的地痞死法一样。他心中暗道:“那两人是中思念草之毒而死,而致赵进死命的蜈蚣则是以思念草为食,无怪乎这三人的死状相同了。”眼前浮现出赵进死前的痛苦模样,对他的恨意似乎淡了一些。
王平秦凑过来,看了看地下的那具枯骨,奇道:“这山谷中原来还住有人家,不知这人生前是何等模样?咦,墙上还有幅画。”
宁隐公王玉此时也进到屋中,他顺着儿子的手指,看见墙壁上挂着一副描画海洋的大图,海面上还漂浮着一艘巨船,虽然是图画,但是船的样子惟妙惟肖,显是一艘无与伦比的万人巨作。海上面还有许多岛屿,上面勾勾划划了好多标记和蝇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