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一般人都喜欢待在温暖的屋子里。可是,梁梦晗准备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却看见一个身影呆坐在露天阳台上。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父亲。
犹豫了一会儿,她拿了件大衣,往阳台走去。
感到背上被披上了东西,梁逸清下意识地回头,看见女儿正把厚大衣往自己肩上盖。
“天寒,别着凉。”梁梦晗黑色的眸子对上父亲有些疲惫沧桑的双眼,轻轻地说。
梁逸清整了整肩上的衣服,说:“很晚了,不去休息?”这几天梁梦晗里里外外地忙着,最累的就是她了。
梁梦晗坐到另一张椅子上:“刚准备去,但是看到你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就来看看。”
梁逸清嘴角上翘,早已不再年轻的脸上,因为这一丝笑意,眼角浮现出几丝皱纹:“我能有什么事?你瞎操心。”
梁梦晗搓了搓手,寒风袭来还真有些冷:“我没记错的话,每年的这个时候,你和妈都会有些……”她一时没想好怎么形容,愣了好久才说,“有些古怪。”
“知道为什么吗?”的确是,每年这个时候,梁逸清心里的后悔与愧疚就会翻涌上来折磨着他。随着年数的增长,那种煎熬感就愈发强烈。说着,他低下头,粗粝的手握得紧紧的,似乎在尽力克制颤抖感。
梁梦晗显然发现了父亲的不安,她说:“如果我没记错,妹妹的生日应该在这个时候。当然,我说的不是书晗。”她只说了妹妹这个含糊的词,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去称呼那个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就下落不明的妹妹。虽然,现在她知道她活得好好的,但是还不是说出真相的时候。
梁逸清听了她的话,情绪变得更加激动起来,他忍不住站起身来,有些焦躁地在那里踱步。
“爸?”
梁逸清揉了揉眼睛,待情绪稍稍平静后又重新坐下:“我是个混蛋……我是个不负责的父亲!”
这两句话包含着他无限的后悔与自责。
“对不起,我……或许不该提起这件事的。”记忆中,自己的父亲似乎从没这么苍老与脆弱过。
梁逸清摇头:“不,它是真真切切地发生过,而我……也对不起她。”一声叹息萦绕在梁梦晗耳边。
“我可以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梁梦晗那年也不过四岁,世事无知,更别提去记得什么恩怨情仇,“我只记得妹妹出生后,我和哥去看过她一回,之后……”她虽然从陈叔那里得知了一部分事实真相,但是她更想从父亲口中了解。
梁逸清双手捂住脸,过了一会儿才说:“都是我的错,是我气量小,是我太冲动。”
梁梦晗没有插嘴,安静地等着父亲接下来的话。
“郑扬,曾经和你妈妈交往过。后来你妈妈不喜欢他染黑的背景,对他,可能也没到很爱的地步,就提出了分手。郑扬不答应,几次拒绝后他才渐渐不来纠缠。”梁逸清慢慢回忆着年轻时光的事。
柳旭是钢琴家,国内外的演出少不了她。她与梁逸清是在一次国外的音乐会上认识的。一个是英俊潇洒的有钱公子,一个是气质容貌上佳的美女,一见倾心这种事发生得也是理所当然。梁逸清几番追求,终于赢得佳人芳心。
本该是平静的日子,却被对柳旭留有余情的郑扬打破。若非梁逸清保全周密,抢婚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后来几年,郑扬也与他人结了婚,很长一段时间内,柳旭和他没有再联系过。直到某一天,梁逸清回家的路上看见怀着第三个孩子的柳旭竟然与郑扬坐在街角的咖啡店里相谈甚欢。一时间,一种名为嫉妒与猜忌的种子,从他心底冒了出来,之后慢慢被浇灌成了参天大树。
他不知道柳旭和郑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不敢去问柳旭,生怕得到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答案。人都是这样,对于内心恐惧的事,会下意识地去逃避。于是,梁逸清做了个最坏的决定——去问郑扬。郑扬在心里认为,他和柳旭的分手,都是因为梁逸清的横刀夺爱。
这种几乎等于夺妻之恨的怨恨,让郑扬心生歹念。他模棱两可地回复梁逸清,话里的暗示实在让梁逸清无法忍受,甚至于到了最后,梁逸清都开始怀疑起柳旭肚子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
年轻气盛免不了做出些傻事,即使是再聪明的人,到了感情的迷局里也难免会犯浑。原本是对未出生的孩子充满期待的,可是每当想到郑扬的话,梁逸清心里各种乱,他突然间恨不得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就此胎死腹中,一切一了百了。
只是,上天没有如他残忍的意愿。孩子顺利出生,虽然心脏有些问题,但是长得可爱讨喜。柳旭对她更是喜欢宝贝得不得了,因为孩子身体不像一般孩子那样健康,所以那时不能放在自己身边,她一天不知道要求梁逸清带自己去看女儿几次。
每次见到握着小拳头或者沉睡的女儿时,梁逸清不是欣喜,反而是阵阵煎熬,他在猜忌与嫉妒之间徘徊。他的人格黑暗面在面对那个小小的生命时,暴露无遗。
“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