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庄聆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朝中重臣、姑母是太子的母亲。她也清楚,因为他们,她自小有着令人羡慕的家世,不仅衣食无忧,还倍受尊重。
嫁入太子府那年,她十五岁。那场为萧家嫡长女而办的昏礼于她而言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亦在她心里掀不起什么波澜。
让她心中大震的那次,还是两年多前,她的姑母对她说,让她嫁入太子府,做萧家嫡长女萧雨孟的随嫁媵妾。
随嫁媵妾,她从没想过这四个字会落在自己头上。
身为锦都数一数二的贵女,她自小就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嫁人为妻。她也想过因为姑母的关系,自己也许会嫁给太子,但她以为,她会是太子妃。
是以姑母的那句话仿佛晴天霹雳,十三岁的她愣了一愣,问姑母说:“庄聆是御史大夫的女儿,为什么做不得正妻?御史大夫不是比光禄大夫官职要高么?”
问得很是直接,舒韶夫人沉了良久之后一声叹息:“姑母不是没替你争过,但萧家小姐……那是陛下早定下的。姑母改变不了,但你嫁入太子府,太子也决计不会亏待你的,你是他的表妹、是姑母的侄女,谁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即便舒韶夫人这样说了,十三岁的赵庄聆,还是那样明白地觉得,自己比人低了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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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都的贵女们时常小聚,譬如在七夕的时候,各家贵女会一起乞巧、拜织女。从前,总是众星捧月的总是姜雁岚和赵庄聆。一个是皇后的侄女、一个是舒韶夫人的侄女,二人的父亲更是都位列三公。
可这一年,拜织女的香案前,气氛显是变了。
受邀而来的各家贵女都对萧家嫡长女礼让三分,不为别的,只因皇帝正式下旨为她和太子赐婚了。换言之,这位和她们年纪相仿、出身甚至略显不如的光禄大夫的嫡长女,是日后的皇后。
母仪天下。
那天姜雁岚和赵庄聆都沉默极了,谁也不多言,萧雨孟也觉有些尴尬。本该是女孩子们随意地玩乐、说体己话的节日,就这样变得客套生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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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到家后,一贯温雅的赵庄聆把自己关在房里大哭了一场。那是多么凛冽的不服,她赵庄聆这样的身份,竟然要做妾。她想,她的父亲还是太子的老师呢,这太子妃的位子凭什么她就做不得。
赵恒夫妇知道女儿的心事,过来叩了叩门,见她不理,就推了门进去。
母亲温言劝她说:“你若实在觉得委屈……母亲明日就进宫去求夫人,不让你嫁了就是。总之你姑母也是疼你的,你不肯,她断不会逼你。”
“不要!”赵庄聆却断然拒绝,一句话说得违心却干脆,“我才不委屈呢!给旁人做妻子还不如给太子殿下做妾!”
而在她的心里,已有了个可怕的苗头——总有一天,她要当那人的正妻。
这个苗头被她压制住了,她到底是母亲悉心教出来的女儿。她觉得她不该有这样争宠的心思,不该有这样的嫉妒,。她应该如她母亲所教的、如她姑母所希望的那样,做一个贤惠体贴的……妾室。
她认为她是能做到的,哪怕她心中有些不服。但转念想想,给太子做妾的人,只能是贵女,许多贵女都会成为太子妾,而太子妃的位子只有一个。
没轮到她,算是她运气不好罢了,也算不得吃亏。
她这样安慰了自己两年,一直到她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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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子府里她过得不亏,她是太子的表妹,太子当然不会亏了她。她也确实做得很好,从太子妃到府中下人,都觉得这位太子良娣贤惠极了。
不仅如此,府中还有她的故交。晏然,原本叫晏芷宸,她父亲老友的女儿,因为家中落罪被没入奴籍,父亲把她交给了太子。
所以那两年,她在太子府过得委实很舒心。因为家中教得严,她没有那些争宠的心思,不像萧家庶女过得那样累。
唯一给她添堵的,就是姜家的嫡长女姜雁岚。姜家与赵家面和心不合许久了,并且她听说……晏家也是因为姜家而倒的。如今姜家这位嫡长女凭着和皇后的亲缘关系与她一起嫁入府中、共事一夫,她心里自然不舒服。
不过太子也不待见姜雁岚就是了。他对姜家的不满,也积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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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然得空到她房里小坐的时候,聊得最多的自然也是姜家。那时,晏然对姜家的恨意比她要深多了,时常是她反过来劝晏然。晏然也很听这位姐姐的话,有几分委屈也都忍了。
她也问过晏然:“你总不能一直在太子府待着,不打算嫁人么?”
那时晏然摇着头笑说:“当然不会一直在太子府待着,殿下说了,等我到了嫁龄,一定让我嫁人为妻去。”
嫁人为妻,当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庄聆心里还是会一痛。她已嫁了人,那人的妻却不是她。
府里的规矩很森严,每日向太子妃问安是少不得的。就算太子妃很宽和,也断不会免了这规矩。
妻妾泾渭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