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时的嫔妃座次照旧依品级定,帝后并肩而坐,宏晅下首坐得仍是琳妃,皇后下首却不是瑶妃,而是朵颀公主。这样的安排使众人入了殿一见心里便有疑惑,如是当真按先前的意思不打算让她进后宫,安排她与殿中的外命妇同席就是了。何须将席位设在九阶之上、又位列众嫔妃之前?
因而这好端端的中秋团圆宴也过得各怀心思,如今四妃尚缺二、三夫人皆空,难不成一举登上此位的竟会是个异族公主?我几次三番想从朵颀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她却一直闷着头自顾自地饮酒用餐,几是视这宏大的宫宴于无物,唯有帝后与她交谈时她才会应上两句。
语歆也瞧出不对,知不能问,坐在我身边也小声犯着嘀咕:“这是哪一出?眼见着一个个贵女都没到三夫人四妃的位子上,连九嫔都只有一个,她一个胡夷要骑到众人头上去么?”
我只作未闻,汤匙自瓷碗中浅舀了一勺汤送进口中。她急于寻个答案,见我不言又一再追问:“宁姐姐,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何必去管是什么意思?”我眉心略蹙稍显不耐,淡泊道,“陛下若是喜欢,到什么位子上也不足为奇。”
语歆悻悻地闭了口,扭头去看殿中歌舞。别的嫔妃除却偶尔交谈上几句也皆在欣赏歌舞,可心中也互相知道,今日碰上这样的情景,谁又有心思当真去欣赏歌舞呢?
人人都是表面维持着平和捱到宫宴结束,行礼恭送帝后离开后各自回宫。团圆佳节,皇帝于情于理要与皇后共度,旁人也没什么资格去争。
各宫都早早备下了宫饼,主位与随居宫嫔及阖宫宫人一同小聚过节。我与愉姬从前都是做过宫女的人,对这些吃食颇有研究,一早就亲自做了一些搁下。宫宴散后我回静月轩换了身常服,便带着一众宫人拎着食盒往愉姬所住的娴思殿去了。只是在自己宫中行走,平日里谁也不会带这许多宫人,但中秋团圆图个人多热闹,自然是宫人们同往的好。
我与愉姬也不拘那些繁复礼数,见了面相互一福便落了座,身边得脸的宫女宦官也都得允入席,吃着茶点闲聊好不热闹。
愉姬将盛着桂花宫饼的碟子递到我跟前,笑道:“有日子不做这些了,妹妹尝尝看。”
我取了一块,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皮薄馅软,顿时满口溢香,旋即笑赞道:“‘秋花之香者,莫能如桂。’娘娘竟能把这花香留得这样好,就跟刚采的似的。”
她抿唇而笑,也拿起一块,道:“喜欢就好。难得今年桂花开得格外好,改日多做些给妹妹。”
我故作客气地颌首道:“不劳娘娘多做,娘娘教臣妾怎么做就是了。”
愉姬笑出了声,手指点着我道:“听着大方,实是要把我这点手艺都抢了去。”一旁的婉然缠枝也都笑起来,忽听得殿门口传来一阵宫人问安的声音,我奇道:“咦?今儿个各宫都小聚着,谁这个时候来?”
愉姬也不明,扬音叫来宫人询问,那宦官禀说:“是瑜华宫绮灵轩的沈闲华。”
我与愉姬不解地相视一望,她吩咐道:“快请她进来。”
语歆也已换了身常服,一袭杏色的宫缎交领襦裙很显温婉。迤逦而至,向我们一福:“愉姬娘娘万安,宁才人娘子万安。”
“别多礼了,来坐。”愉姬和善地招一招手请她坐,待她坐定后方问道,“这么晚了,闲华妹妹不在自己宫里好好过节,可有什么事?”
语歆张口要答,想了想又咬了下唇,欲言又止。我见状了然,笑向愉姬道:“娘娘别问了,说了怕伤和睦。”
愉姬微一怔,随即也是明了神色。中秋佳节,自是没什么旁的大事,她左不过就是不愿同和贵嫔多处罢了。愉姬嗔笑一声劝她说:“妹妹也莫太使性子,好歹是一宫主位,今儿个中秋,你不在总不合适。”
语歆大是委屈地低声道:“和她一起过中秋才是不合适。还不定又要寻荷韵她们什么错处,横竖过不好这节。”
愉姬闻言只觉奇怪:“你在瑜华宫也有一年多了,怎么近些日子她总找你不痛快?”她说着扫了一眼语歆带来的两名宫女,正是她此番晋位后新添的宫人,又问,“是新来的宫娥办事不机灵?”
语歆鼓着气低头不语,我与愉姬本就都拿她当小孩子看,又见她此时这一副小女儿赌气的神态,自要哄上一哄,愉姬便斥着宫娥道:“哪有这样给自家娘子惹麻烦的!若服侍不好都去浣衣局做杂役!”
那两名宫娥急忙跪下,连连道“娘娘恕罪”。我怒意略生:“跟谁赔罪呢!当真是不会做事!”
语歆的眉头紧紧蹙着,拽着我的衣袖道:“姐姐不怪她们,就是那和贵嫔不讲理,处处找麻烦,也不知我是哪里得罪她了。”
我颜色稍缓,不耐地向那两名宫娥摆了摆手命她们退下。转而笑着向语歆道:“好端端的佳节,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了。来尝尝这些点心,尤其那道桂花宫饼,愉姬娘娘的手艺真是小觑不得。”
语歆笑得勉强,吃了一口那宫饼,赞赏之意却是不假:“当真是美味,连皇后娘娘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