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背着一个小行囊,轻飘飘地对雪唐挥了挥手。
雪唐沉默地看着,看着那纤瘦的身影在高大城门下渐行渐远,心里莫名涌起一股烦躁。
山清人在一旁乐呵呵地捋着胡须:“主公当日无心救下的少女,竟然也成长到随行帝都的地步了。”。
雪唐神情淡淡,感觉呼啸的风从身后刮来,却再也不能从中嗅见熟悉的体香。
他记得那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午后,缩骨化血的疼痛剧烈得难以忍受,穷追不舍的刑山卫马上就要到来,走投无路之时他匆忙窜入了一个人的怀中,咬牙往怀抱深处扎去。
他触碰的是少女柔软的躯体,屈辱感登时如潮水涌来,而后一只细腻的手所抚了过来,她说:“好漂亮的猫!”。
雪狮族素有洁癖,可是他不知为何,并不讨厌那股味道。
时局所迫,他跟她回了空谷,跟她一起蜷缩在干燥清爽的洞穴,看着她用五颜六色的杂草编织成手链,看她四处摘野果充饥,刚刚化形的灵奴连气息都不会收敛,一群食草的牛羊就能吓得她哆哆嗦嗦慌不择路。
她以为他吃鱼,每次都把自己弄得浑身**,他躺在那恢复体力,她就小声地哄:“吃一点吧,吃饱了伤才能快点好。”。
她抱着他晒太阳,带着他散步,叽叽咕咕说一些没用的话。
灵奴见识浅薄心性驽钝,难得是无害,更何况,他是第一次与女子如此亲近......他决定把她娶回去,照顾一辈子不过百年,她救他危难,他便报她一生无忧。
可惜。她还是死了,那支弩箭本射的是他,他毫不犹豫地从她怀里蹿出,于是她被射了个透心凉,鲜血霎时染红了地面,身轻若鸿毛地躺在地上,再也不会笑或者说话。
......
帝都与七域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九十多年里他笑傲群雄力压所有权贵子弟,又十年里他悬梁刺股居于这断井残垣,于是夹杂在中间的那温暖时光。愈发珍贵铭心。
但是现在不同。
他要回去了,回去那姹紫嫣红开遍的繁华地。
他要回去了,做回那睥睨众强的雪狮第一人。
放下这些过往。腐朽的形山镇魂塔将倾塌,懦弱的狮府将不复存在,所有的势力重新洗牌,他定会将雄狮之名传遍帝都七域三荒南北。
“忘姑娘潜力非凡,家族亦无势力”站在高墙上的山清人意味深长。“主公不妨考虑收入后院。”。
雪唐看着那抹身影自在地消失在天际,良久后,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帝都危险,尽量不要让她搀和。”。
忘忧也隐隐觉得雪唐的态度好像变了。
当然,在她心中这位大人从未对自己“青眼有加”过,这个时候心事多了人也随着变了才是正常的。她这里插科打诨也没什么效果,不如趁机去会一会旧友。
总之,她不曾得到。又谈何失去?
每次行路都是匆匆,这回忘忧可以说是游山玩水,遇到湖泊溪流的地方都要停下来,让开明饱一饱口腹之欲。
一路走走停停。
她没有见到鹿容月,这位王后携十万鹰眼出行的时候声势浩大。真正追查起来却全无头绪,他还带走了四叶草保命。打听来打听去得不到踪迹后,忘忧索性转去了植域。
先去潇湘探望了竹夫人。
出身墨竹的夫人亲自接待了她,奉上一杯清茶语调温和:“潇儿还在三荒历练,我们竹家的男儿,都是要上战场去成长的。我身为母亲,心中不舍也不能拦着......过些时日召他回来,我们紫竹一脉便有了正当的族长。”。
最后她又送忘忧出门,微笑着说了一句:“潇儿看人的眼光,要比我这个做母亲的好。”。
挥别竹夫人,忘忧又去梧桐族见了桐红衣。
梧青衣外刚内刚,她同胞的妹妹便是外柔内刚,经历梧桐族的考核一年,她柔美的脸多了些坚韧的气质,握着忘忧的手细细叮嘱:“帝都不比七域,你又是天赋的姿容,这行事一定要步步小心,避免招惹那些纨绔......若又捅了天塌的篓子,不妨躲来下界,我族地宫隔绝查探,可以帮你遮掩一阵子。”。
这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帮助了,忘忧眼睛微湿。
得知是随雪唐进都后,桐红衣大感欣慰:“雪皇对你颇多照顾,为了你不惜带出凤域圣草。你去了帝都再观察吧,若他心不改,不妨嫁了他。”。
忘忧眼泪还混在眼里,这厢是囧得不知说什么了。
过了植域后她又兜去了兽域,见到了生活滋润的胡杨和彪悍气越发明显的虎小白。
“老大不肯要我了,我还能跟个女人似地死缠着他嘛!”虎小白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鸡腿,“等我能打得过他了,就把他绑过来给我当......小弟!”。
忘忧眼观鼻鼻观心,慢条斯理地享受着一桌盛宴,一旁的胡杨嘿嘿笑,憨傻而流利地接了一句话:“大哥变成了小弟,那我就从小弟变成了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