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宗主离开了,凤珑宗上下一如往常,相对地位崇高的大长老和经常处理事务的梧青衣,这位长年闭关的宗主在诸弟子心中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真正为她伤感难过的,也就是几个亲传弟子和血缘后代罢了。
忘忧思来想去,还是把树昭华的话部分转告了梧青衣。
这位风吹不倒的坚韧女子思忖一会,皱了皱眉:“这些不用你操心。凤珑宫有我坐镇,日后不会有事。你要去帝都了,去把该收拾的事情了结了结。”。
她见忘忧一脸恭敬,语气稍缓:“师父的事与你无关,莫多想。”。
忘忧恭敬点头,而后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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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持三月,雪杀神只象征性地攻破了一城,没有照例屠掉一些部族以儆效尤,而是驱散水族后堂而皇之地驻扎了下来。
对这鸠占鹊巢的恶行,大多水族敢怒不敢言,只在寒城附近四城增了许多兵力,观望着不曾妄动。
“忘姑娘的踪迹出现在凤域。”文士山清人掀开侧屋的毡帘,风尘仆仆地递来一封密报。
雪唐没有接,他的手在桌子上轻叩两下,语调冷沉:“你怎么看?”。
山清人本体老山羊,自有一把智者标志性的山羊须,他下颌的白胡子抖了抖,智珠在握:“属下安排在七域入口的人不曾瞧见,应是星帝亲自送回下界的。她大闹庆云殿得罪相思帝,按理说绝无生路,这番无恙归来,恐怕是跟那萱夫人的影像有关。星帝厌萱夫人,骨子里恐怕仍念旧情,恐怕这忘忧姑娘是她血脉也说不定......”。
雪唐摇头:“她不是。”。
那个女人不过是传说。死去也已有万年,而他再熟悉不过的忘忧,真实年龄也不过十多岁,时间上对不上。
星帝珍爱奇才,恐怕是发现她这么惊艳的资质,才使其逃过一劫。
想到这里,雪唐寒冰似的棱角软和了一些,眉梢间的疲惫之色便浮现了出来,他素来坚忍,腰杆仍旧挺得笔直:“那边的消息?”。
山清人会意。胡子颤抖起来:“石中盘入得前十,石帝心情大悦,当日便把他单独唤去交流了一番......蛟无瑕数次上书星帝已经意动。加之那边数年运作,恐怕诏书近日便会下达......少主回帝都势在必行!”。
雪唐猛地站了起来。
要回去了!
他眼睛亮得慑人,大步走出府邸,直直望着悠远不可触摸的青天,耀眼的光芒好似要将这苍穹给刺穿。
他曾那样骄傲地离开。破万千杀阵衣襟上不沾一滴血,如今他正大光明地回来,却将染上一手的腐朽腥臭,镇魂塔也无法镇压的滔天怒意,注定要用血来祭奠干净!
似是回想到了许多辛秘往事,雪唐昂头看了一会。眼神渐渐复杂起来,他深吸了口气:“山老,通知雪狮卫备战。取蒹城入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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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手中轻轻摸着一根蹿到半人高的杂草,眼里的光亮一点一点黯下去。
这是她们暗卫的大本营,是狐狸运作的根基所在,竟然一片荒芜。
她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让这么一大群精英搬迁,还这样不露出丝毫蛛丝马迹。似乎一夜间就消失了一般。
也不是没有办法,她可以摸遍每一寸土地问遍每一根杂草。然后这样辛辛苦苦地沿路追寻,直到抵达最终的目的地。
但是她没有这么做。
十年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到了这里差不多水落石出。湖城那晚火光冲天暗卫死绝,偏偏她活了下来;测试资质异常,雪唐从她体内发觉了一个禁制;四叶草将得时,狐九天刻意唤出口的“忘忘”二字;青都之行,心神被控的刹那以及狐九天不知何时种下的一滴血......
也许没那么多巧合,也许狐狸还躲在某个角落暗控大局。
可是事实便是,数月的僵持,水域毫无抵抗力,如果狐狸犹在,凤域多少会吃一些暗亏,甚至这么多年的交手下来,凤域的官员有青黄不接之相,只是不明显罢了......
她曾以为他是个好人,虽然心思难测,可十年奔走都是为了扶起弱势的水域。
现在想来太过可笑,他早就半是讥讽地教育过自己——同情这种东西,是违反生存法则的悲观情绪。说出这样话的人,怎可能是一个好人?再有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半点掩饰也没有,是否觉得自己资质太过不堪。
纵然两世为人,十年贪欢的自己确实有些不堪......造就。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忘忧眼前一暗,却是半空中的开明已经落了下来,挡在了风起的地方,它似乎不懂这种荒凉惊悚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低沉地发出一声“咕唧”。
“我没事。”。
这嘴硬的家伙是关心自己吧,忘忧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她想了想,从腰囊里抱出手掌大小的灰兔来,又将星帝赐予照顾的人参果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