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儿从里间出来的时候,翠翘站在边上,李皓白已经坐在了外间的美人榻上,两手平撑在榻上,头微微垂下,眼睛盯着地面,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眼睛在陆辰儿身上睃了一圈,蓝绸子明花薄上衣,月白色挑线裙,一对水晶长耳坠衬着脸瘦细许多,脚步虽有些匆忙,但眉宇间的神色淡淡着,波澜不惊。
接到她要来松林的信,他便一直在盼着她回来,只是先时得了消息,反而犹豫了,并没有想着立即要回来,却一直在想着了要不要回来,又惦记着陆辰儿在京中找了大夫说她身体不好,又会想着回不回来,她都无所谓,何必再寻这个霉头呢,胡思乱想了一番,吃晚饭的时候,捧着碗半日没动筷子,似魂游九天外,还是和他一起的程常棣看不下去,说了一句:既然想回去,就回去。
回来后,果然如他猜想着的,无所谓,忽然间李皓白有点恨,恨她这副波澜不惊,忙地撇开眼了,“家里人给我报信,说你到了,我想着后天便是端阳了,索性请了几天的假,先回来了。”
陆辰儿嗯了一声,瞧着李皓白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乌黑的眼眸望着她,带着几分刻意似要把她看穿一般,整个人似瘦了许多,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脸上又透着几分无力,陆辰儿只好笑了笑,“丫头们在西稍间摆了晚饭,先吃完吧。”
又看了看李皓白,大约是赶回来的,宝蓝色绸杭直裰似浸湿了几块,“二爷要不要先去换了身裳?”这话是问李皓白的,但陆辰儿的目光却是望向旁边的翠翘。
翠翘忙问道:“回来让雨给淋到了,奴婢也劝着二爷回东次间换了身裳,二爷不愿意。直接过来了。”
“不碍事的,先用饭。”李皓白挥了挥手,起了身, 往西稍间去。
陆辰儿望着李皓白的身影消失在帘后,想上前拉住李皓白让他去换身衣裳,挣扎了一下还是顿住了,他写去京中的几封信用词都十分的平和,今儿得了信就请假兴冲冲地从书院回来了,方才在里间的时候,陆辰儿还琢磨着。他的气大约是消得差不得了,只是没想到,一见面还什么话都还没说。怎么又撂脸子了,难道他是为她私自回京中的事生气,伸手抚了抚额头,满是懊恼。
“姑娘也过去吧。”云锦出声打断了陆辰儿的出神。
“外面又下雨了?”陆辰儿问道。
云锦边扶着陆辰儿去西稍间,边道:“天黑的时候。又下起了小雨,雨势很小,不似上午时那般急。”
食不言,睡不语,没有让丫头布菜,因而。除了偶尔碗筷勺相碰发出的轻微声响,还有喁喁的咀嚼声外,屋子里实在是太安静了。满桌佳肴,陆辰儿吃起来却如同咀蜡,没一丝滋味,只吃了小半碗饭,便没再动过了。及到李皓白吃完,陆辰儿才放下筷箸。
大约是两人都有心思的缘故。李皓白也没吃多少。
漱了口,净了手,却听李皓白道:“我们回屋说说话吧。”
语气中有三分惆怅,三分疲惫。
“好。”陆辰儿应了一声,“不过,你还是先回东次间,让丫头侍候你换身衣裳吧,虽说如今天气越来越热了,但生雨淋在身上,终归不好。”
李皓白轻轻嗯了一声,这回并没有反对。
两人都从西稍间出来,李皓白先回了东次间。
再出现时,李皓白换了身鸦青色素面刻丝直裰,坐到陆辰儿另一侧的美人榻上,接过红袖递上来的茶碗,只轻轻抿了一口,捧在手心,抬头,望向云锦翠翘她们几个一眼,“你们都下去,我要和你们奶奶说说话。”
翠翘最先应了一声,方才在东次间替二爷换衣的时间,二爷就向她询问二奶奶回来的事,可二奶奶今天下午到家后,睡了一觉,并没有做什么,她当真是没什么能说的,只是听二爷回来的时候,二奶奶着实吃了一惊。
云锦几个把目光都同时望向坐在软榻上的陆辰儿,陆辰儿淡淡一笑,“都下去吧。”
一阵脚步声,屋子里的几个丫头全都出去了,案几上胳膊粗细大小的蜡烛,照着屋子里透亮透亮,长长了火焰印在窗纱纸上,似染上一层了红晕。
屋子里重新回恢了静寂,连一根绣花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到,廊庑下并没有养鸟儿,了,因而,真是一点声响都没有,气氛平白的沉闷许多。
陆辰儿极是不喜,把手中的茶碗摆到了案几上,弄出了点动静,瞧着李皓白望了过来,陆辰儿先笑了笑,“私自去京中,是我的不好。”
李皓白很少这般撂脸子,陆辰儿虽猜不到缘由,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先认个错总不会错。
李皓白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可看向陆辰儿的目光,却更多是探寻,觉得陆辰儿这反应有点反常,犹如眼前人根本不是陆辰儿一般。
半晌,才听李皓白道:“你去京中,没什么不好,岳父岳母都在京中,去年一年你都没去,想去探望他们两位老人家也是应该的,只是之前,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了,等秋闱结束后我们一起去京中,你怎么会突然要提前去京中。”
是呀,他们是曾说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