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斟酌片刻,始才说道,“嫣然,尹尚书只是被褫夺了太子太傅的头衔,降低了官阶而已,并未有生命之忧,你何故如此?”
言罢,就看到尹嫣然的神色更加不安,“祐哥哥,你不会不知道朝中有数不清的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拉爷爷下马么?”
语中竟是含着机锋,朱祐樘皱眉,良久才说道,“嫣然,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只要尹尚书并无过错,相信他会安然无恙的,好了,时辰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杏眸圆睁,尹嫣然此刻的神情好似正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冷冷的问道,“祐哥哥,两年不见,你竟变成了这般模样么?”
正对着她的朱祐樘身形一震,漆黑的眸子直直的看向尹嫣然,半晌无言。
两人对视良久,终于,尹嫣然收回了目光,屈膝,平静的开口,“谢殿下不吝相见,臣女家中仍有琐事,臣女这就退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说完,也不等朱祐樘发话,被丫鬟搀扶着进了马车,渐渐的远去了。
不远处的何鼎看见尹嫣然离开,立即来到了朱祐樘身边,打量一番他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开口,“殿下,是不是她冒犯了您?”
朱祐樘回神,轻轻的回了一句,“无妨。”
然后转身,视线在旁边的朱红色大门上停留片刻,接着说道,“回宫吧。”
随即,迈开了脚步,往东,郁郁独行,颀长的身量,此时却透出了丝丝的落寞,让何鼎心酸的不忍直视。
身后的午门。在终锦衣侍卫的共同使力下,缓缓的挪动,“轰”的一声,终至阖上,隔绝了这晴空之下的两重人间。
张初仪几人,在食肆用过了午膳之后,又去临近的铺子,买了许多的糕点带回了家,分给了家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仆人,乐得他们合不拢嘴。
孙大娘则是抱怨张初仪怎么刚回来就不着家。还这么浪费,照她这么个花法,她爹娘留下的积蓄。迟早会被败光。
虽然很唠叨,可是她仍旧静静的聆听,因为她知道,面前的这个老人,是真心的在关切着自己。她只觉得比那天籁还要动人。
当年搬家的时候,她并未告诉孙大娘和孙明中自己有凤回首的进项,只说是父亲和母亲留下来的积蓄,又因着康容熙的帮衬,才能安稳下来。
后来,孙明中升了官阶。俸禄有了增加,就用低价买了两个小丫头,来照料母亲和自己的起居。虽然他们有婚约在身,却因为他们并未成亲,刚开始的时候两家还是隔了个院墙,后来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在孙大娘的强烈要求下才被拆除。好方便他们照顾弟弟们,就这样。一个院子里,住了两户人家,却没有隔绝,就这么一直生活了下来。
不是不想和他们坦诚相待,她也想为这个有些奇特的家庭分担一些,可是张初仪心中明白,在这样的时代中,她一个孤女,短短的时间内竟然拥有这么多的财富,并不是一件让人安心的事情。
加上她对未来的隐忧,她不想也不敢将他们牵扯进来。
曾几何时,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心中总会突然冒出一股深沉的无力感,有一个缥缈虚浮的声音,她的耳边不停的反复低语,“留不住的,那些你所在意的,想保护的,最终,什么都留不住的。”
日复一如,年复一年的纠缠着她,让张初仪始终无法安下心来,为了摆脱这种痛苦,她更加疯狂的聚敛者所有一切让她觉得安全的东西,财富,还有力量。
“姐姐,你不是说要去容姐姐家的么?我们赶快去吧。”
张延龄来到了张初仪身边,拉着她的衣角,开口唤道。
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来,张初仪望向身边的弟弟,打趣的开口,“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你去了?”
嘻嘻一笑,张延龄立即答道,“我也好久没有看到容姐姐,还有康伯母了,姐姐,我们就一道去嘛。”
对面坐着的张鹤龄也插了一句,“姐姐,我也去。”他才不要离开姐姐的身边呢。
一旁的孙大娘则是苦着脸,闷闷不乐的说道,“这才刚回来,就又要出去,只丢下我老婆子一个。”
孙明中愕然,母亲怎么耍起了性子。
张初仪立即来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道,“大娘,怎么能丢下您一个人呢么,我们一起去,您去找康伯父唠唠家常,鹤龄和延龄就去找柯大哥,我去找容容,至于明中大哥,你还是自己选吧。”
说完,睨了一眼孙明中。
“嘿嘿,我我就不去了,刚好衙门里还有些事情,等你们回来了再讲给我听就好了。”
看着他离去,众人开始商量着带些什么过去,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商量完毕,每人带着一个礼盒,出了门,来到了隔壁。
守门的家丁,见是他们,问了府里的丫鬟,主子们都在那里,直接就让他们进去了。
几人经过了前院之后,在丫鬟的带领下,分别找自己去拜见的人了。
跟着丫鬟,张初仪穿过了长廊,拐过了康容熙的闺房,被她引到了后院的小花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