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帽儿胡同外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不时的在墙角那探头探脑,向胡同口处张望着什么,神情急切。
“我说,你到底看没看清楚,真是那丫头?”说话的是一位年过四十的中年妇人,她体态偏瘦,宽额头,窄下巴,一副尖酸刻薄的长相,十分不讨喜。
“你就放心吧,我认得准准的。”另一个中年男子一口咬定道:“我看不错,要不是认准了,我怎么会不做生意天天蹲在这里等呢!”那男子穿了件半新不旧的灰色细棉布外袍,赫然是那日是在街上被人嘲笑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算命先生。
“认得准准的?”那中年妇人一挑眉,嘴巴一咧道:“你可是有四五年没见过她们母女了,那时候她可还是一个**岁的小丫头,不会认错?”
那男子笃定道:“不会,不会。虽然有四五年没见过了,可那眉那眼睛里都有小时候的影子,她长得有三四分像我那个妹妹,有我们苏家的影子,我是不会认错的。”那男子虽然年近半百,长得也不年轻,可是眉目间却透着一股清秀,俊朗,与那中年妇人的容貌截然相反,如果不是生活过得不容易,甚至是有些窘迫的话,想必这名男子的样貌应该更加出色一些才是。
只是不知道他的老子和娘当初是怎么想的,竟给他娶了一个那样的媳妇。
中年妇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向往来。
如果死鬼没有认错人,那就好了。
她出身不高,相貌也不出挑,曾经让很多人笑话,甚至都预言她要嫁不出去。
可她不但嫁了,还嫁得比家里的姐妹们都好。
就是因为有人批了她的八字,说她旺夫。
她嫁进了苏家。一时间在家里风光无限。
想当年,苏家也是有些家底的,虽然不是高门大户的富贵人家,可毕竟也是书香门第,家里有座二进的小宅子,甚至还有三四个仆人可堪驱用。
那时候的她虽然不能与那些贵夫人,太太们一样过着穿金戴银的生活,可日子也算过得有滋有味,十分的惬意。
街坊四邻见了她,都是要叫一声苏大奶奶的。
她上街有轿子坐。吃的饮食也精细,每日也是有鱼有肉,四菜一汤。喝得都是从南边来的新茶,穿戴也是略有讲究的,一季总上置上两身新衣裳,半年下来总要添那么几样首饰。
对于这样的生活,她是满意的。
可是自从那件事情以后。他们就好像被恶运缠上了一样,家里的开销突然无故大了起来,生意却一日不如一日,不但总惹上一些缠人的小官司,小麻烦,就连宝贝儿子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终日咳喘。人瘦得像皮包骨似的,看了无数大夫,吃了无数的汤药,可就是不见有起色。
为了她的这个独苗儿子,他们是四处求医问药。耽误了不少生意,铺子慢慢的失了人气。经营不下去了,就盘兑了出去,家里的日子也就渐渐差了起来。
可孩子的病要看,药又得吃,诊金从哪里来?药费又从哪里来?没有办法他们就只好遣散了仆人,变卖了一些家里的田产,好筹钱为孩子看病。
这病一看就是十多年。
他们不得不去卖更多的东西,来给孩子换医药费,到最后连苏家的宅子也都卖了。
孩子好不容易长到二十岁,这本是该取妻生子的年纪,可儿子却只能每日躺在病榻上,喝着苦药汤子数着过剩下不多的日子……
中年妇人心里一痛,眼睛里有水光闪现。
她的儿从子小乖巧懂事,吃药的时候从来不叫苦,反而皱着小眉头,声也不吱的一口气灌下去。
长到二十岁了,却连半个朋友也没有。他的身体太弱,根本下不了床,常年不晒太阳让他的皮肤苍白且毫无血色。
有人说这是孩子的病太怪,生下来健健康康的,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得了病?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人能说出来他到底得了什么病,看了这么多年,不但一点起色也没有,反而越治越重。
她自己也暗暗思量,说这孩子病得重吧?十多年都过去了,他一点事儿也没有。说他病得清吧,却又一直这么拖着,不见好转。
不是她这个做娘的心狠,怕孩子的病拖累自己。
而是儿子这般活着实在是痛苦,每每看见他喘得缩生一团,连口气都匀不上来的时候,她就想,哪怕这孩子就此去了,也比这样活受罪强。
这病折磨人,实在是生不如死。
有人偷偷给她出过主意,不如请个有道的法师给看看,看这孩子是否招忍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心思一动,觉得这个办法极好。
山穷水尽的时候,总得想点办法给自己找条出路。
自己小心翼翼的写了孩子的生辰八字,带到寺里请了德高望众的法师给瞧了瞧。
这一瞧还真就瞧出了问题,法师当时那两句话,她到现在还记得。
当年偷天把日换,
今日父债子来还。
真是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