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喜儿没起身,只是不在像方才那样跪得笔直,她就跪坐在床边上,像倾诉无尽的委屈一般,喃喃的道:“这世上,有本事的人不少,可没人管边芜镇的事儿,他们都不知道,也管不了。”
秦黛心暗暗失笑,他们管不了,难道自己就能管了?
田喜儿像是听到了秦黛心的心声似的,当下道:“他们都管不了,但是你管得了。”
尼玛~
秦黛心暗骂了一声,干脆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先说说你装傻这事儿吧!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装成傻子?”秦黛心看了一眼田喜儿那瘦弱的身子,“风餐露宿的日子不好过吧?你要不是傻子,嫁人也好,做工也好,总能养活自己。”
“不装傻,如何能活命?不装傻,怎么能遇到贵人,帮我报仇?”
得,又来了。
秦黛心有点头痛,“我要不是你的贵人,也不能帮你报仇。”
田喜儿听了这话,连忙从床上跳了下来,一下子跪到秦黛心面前,“你能,你是贵人。他们都看不出来我不傻,找不到我,也不觉得边芜镇有什么不对,只有你,只有你发现了我是个不傻的,还发现了边芜镇的不对。你一定能帮我报仇。”
秦黛心从这话里听出几分味道来。
田喜儿不傻,可她太过执拗,二十年来的坚持,二十年来的信念,又岂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她认定了的事儿,只怕谁也没办法动摇。只是,边芜镇的不对。她说的,难道是指富老板他们?
就在这时,田喜儿又道:“这二十年来,根本没有人怀疑过富秋山和丁大力他们,就算有人打听他们的事儿。也是找镇子上的人问,根本没有像你这样刨根问底的。”
这是什么逻辑?
秦黛心没说话,示意田喜继续说下去。
“我,我……”田喜儿显得很迷茫,她想了半天,才开口道:“我是说。没人觉得富秋山他们是坏人,没人打听他们,没人找他们。”
秦黛心明白了,这田喜儿自小受了刺激,不到十岁就开始装疯卖傻。所以表达能力有限,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和想法。
“行了,你要说的话我明白,你跟我说说,那富老板,就是卖米的那个,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怎么就你知道她叫富秋山呢!还有。二十年前来边芜镇的那个女人谁,她怎么会招来了屠镇的祸事!”
田喜儿神情悲伤,她突然大哭。抽泣道:“我不知道她是谁,那时候我还小,只远远的看过她一眼,她长得像仙女一样,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像从画上走下的人似的。我长到那么大。从没见过像她那么漂亮的人,她头上戴着金不闪闪的漂亮首饰。身上穿的衣裳也好漂亮,她说话的声音特别好听。我,我不由自主的跟着她,为了多看她两眼,钻进了马车上的一个木桶里,用毡布把自己罩住了。”
秦黛心听得晕晕乎乎的,不过还是安抚她,“你起来,慢慢说。”
田喜儿从地上站了起来,开始讲述一个八岁孩子眼里的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的某一天,边芜镇上突然来了几辆马车,一个穿着红衣服的漂亮女人,带着几个随从,还有很多只大箱子,突然来到了边芜镇。那时的边芜镇,民风还算淳朴,大伙虽然对这女人的身份很好奇,可却没有多加打探。她身边那几个人高马大的随从看起来不太好惹,大伙不想惹祸上身,因此观望了一画,便像往常一样过起了日子。
像田喜儿这样偷偷打量那女人的人不在少数。
大伙眼见着她进了客栈,让伙计和手下人把那些箱子抬进了小后院里,一同被抬进去的,还有那只藏着八岁田喜儿的木桶。
几个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混混对那漂亮女人和那些箱子也很渴望,他们虎视眈眈的等着夜晚的来临,想着要人财两得。
孰不知,一场灾难正悄悄降临。
“……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些混混就闯了进来,天还没黑呢,我亲眼看着他们被那些人杀了,血淋淋的一片,我当时被吓傻了,连哭也不知道了。我看到那些人,就是富秋山和丁大力,还有林雨详,还有那个老头儿,他们把那个漂亮女人抬了出来,不知道送去哪儿了,紧接着就来了好多骑马的人,四处打听那漂亮女人的下落,没人知道她去哪了儿,那些人就开始杀人,见人就杀……”
“一直到天亮,镇子上才没了声音,小孩儿不哭了,老人不笑了,一点人声也没有,到处都是血,我不敢出去,就一直在那木桶里躲着。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我觉得自己要被饿死了,我才敢从那木桶里爬出来,结果,结果镇上一个活人也没有了,我娘,我爹,我弟弟,隔壁三婶,大丫,三妞,老是欺负我的那个胖阿文,都死了。”田喜儿的声音低低的,大悲之后的无力,让她看起来更瘦弱了几分,二十年来不断折磨着她的恶梦,终于可以说出口了,这种劫后余生的轻松,却一点也不快乐。
田喜儿嚎啕大哭,仿佛要把一生的悲伤都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