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宣和年间,齐鲁大地,风调雨顺,百姓欢喜朝堂无忧。
青州城外一乡路上,吹吹打打的走着一送亲的队伍,秋阳高照,碧空如洗,大红的花轿,格外醒目。
新娘乃淮阴名门莫氏人,离此遥远,一路舟车劳顿,先遇盗匪,再染风寒,停停走走,所幸提前启程,才能够在吉日赶到。
眼前即是苏家村,说好在进村之前,新郎披红挂绿出来迎接,只是吹打许久,声震旷野,也未等到新郎的人,送亲队伍里负责带队的管家婆喊停了鼓乐手,气呼呼的朝前面带路的一人喊道:“驴三,你去苏府看看,红口白牙,吉日是他苏家定的,不会忘了吧,他家老爷还说是温雅和善,却如此慢待我们,他家少爷还说是饱读诗书,颇识礼仪,纵使他柔弱不堪,骑不得高头大马,走到这里,也没几步路,为何一个苏家的人影都不见?”
驴三本叫吕三,是新娘家的男佣,为人机灵,平时多干些传话跑腿的事,吕、驴谐音,人们初时是打趣他,久而久之,驴三倒成了他的实名。
他下了马,应声“是”,然后劝道:“奶娘休怒,当心气坏了身子,我这就去苏府看看,稍后便归。”
奶娘,就是管家婆,她在莫府颐指气使,因为她是新娘——莫府小姐莫兰的奶娘,此时她无心听驴三拍马屁,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快去,最好把那个苏少爷给我揪来。”
驴三打马而去,进村,往苏家探看情况。
管家婆忙去花轿边,掀开轿帘,安慰莫兰,“小姐,你也别急,你和那苏少爷定的是娃娃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料他也不敢悔婚,也许,他们是忙昏了头,忘了这一茬。”
莫兰玉手轻抬,掀开盖头的一角,露出一点雪肤,声如清风,柔和又干净,“急的是奶娘,现在倒讲我了。”
管家婆呵呵一笑,随手拉下莫兰的盖头,“老身的脾气,小姐你是知道的,嘴里一个鸡子已经鼓胀,还想费力的把另一个塞进去,急,急不可耐,只是你吃了我几年的奶水,没有我一点点的急脾气,若不是老爷怕你这花容月貌被那些浪荡子欺负,教你些拳脚,只怕我吹口气,你就成了九天仙女了。”
她们两个,是主仆,亦是母女的感觉,在那里闲聊说笑,以打发时间。
不多时,驴三策马奔回,没等马停好,他就一跃而下,差点摔倒,看样子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发生。
管家婆心里咯噔一下,预感不妙,急忙迎去,赶着问:“如何?”
驴三未知是急还是因为紧张,竟然干咽唾沫,说不出话来,管家婆咚的一脚,踢在李三的胯处,骂道:“你个小猢狲,平时就窜蹦跳跃,精灵的很,别人说一句你说十句,此时连个屁都放不出来,存心想急死老娘。”
驴三呲牙裂嘴的揉着胯骨,哭丧着脸道:“奶娘,大事不好了,苏少爷,还有苏老爷,都,都死了!”
“死了!”管家婆身子一颤,惊呼出口,“驴三,今日是小姐的吉日,你可不能信口开河,开这等玩笑,当心我打断你的腿。”
她不信,却又是底气不足,因此声调并不像平时那样高八度。
驴三咧嘴道:“哎呦我的奶娘,我驴三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小姐说笑,再说,这是人命,我怎会无缘无故的咒苏家人,是都死了,就在三天前,刚刚下葬,等下苏府管家要来这里迎亲呢。”
“迎亲!”管家婆又是自言自语道,心里不免嘀咕,人都死了,迎什么亲,小姐这是没进门就守了寡,想我守寡一辈子,这等滋味非人能承受。
她心里想着,来不及问驴三苏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驴三这么快的速度,也打听不出个子午卯酉来,眼下是解决小姐不能守寡的事。她呼的转了身子,迎面是已经下了花轿、揭了盖头的莫兰。
“奶娘,我不信。”
管家婆见莫兰脸色煞白,惊恐万状,却是依旧语气平静,想她和苏家少爷是娃娃亲,连面都没见过,谈不上感情深厚,是以惊恐是有,难过也会,但绝不可能欲死欲活、捶胸顿足。
“小姐,赶紧上轿子,我们走,回家。”管家婆吩咐道。
莫兰奇怪,“回家?”
管家婆登时就火了,“不回家难道去苏家吗,苏少爷死了,你去就是守寡,而且是守一辈子,你才多大,双十年华,一辈子很长,守寡可不是什么好事,再说,那苏少爷你连面都没见过,不过是他爹和你爹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为他守一辈子,犯不上。”
莫兰有些犹豫,她心里,还有个信义在,只是真要为一个陌生人守寡,她有些茫然。
驴三却在一边道:“奶娘,您忘了,老爷好像说过,嫁出门的女泼出盆的水之类的话,小姐,回得去家吗?”
管家婆一愣,驴三提醒的及时,小姐已经出阁,离家就不再是莫家的人,回去,老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会收留女儿吗?搞不好会亲自押送来苏家,让她守寡。
“我自有办法,上轿,我们先离开,等下苏家人来了,想走也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