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门前停下,低声与店家说话。店家打开隔壁的门,笑着道:“相爷请,相爷请,小店简陋,又因为被秦军劫了一次所以都不成样子了……”
顾清鸿似并不在乎,温和道:“店家辛苦了,明日本相就走,这点钱,你先拿着……”
店家自然不肯收,两人在推辞着,聂无双只觉得心“扑通”“扑通”急急跳了起来,想捂住耳朵却发现自己这样做不过是徒劳无功。终于店家不再推辞,顾清鸿进了屋子,“咯吱”一声把门关上。
聂无双长吁一口气,可还未回过神来,就听见单薄的木板根本挡不住他传来的一举一动的声音,以及他压抑的咳嗽声。
一声一声,他咳得心肺都要呕出来。聂无双的手紧紧揪着床单,一行清泪从眼角滚落,心底的那一块阴暗的角落在疼痛叫嚣。没有畅快的报复感,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高兴。
往昔的恩爱夫妻,如今相近咫尺却犹隔天涯。这命运的翻云覆雨手,究竟要把两人推向何方,她心中一片茫然……
顾清鸿咳着点燃幽幽的油灯,她熟知他每一个动作:会吹熄火折,然后打一点水,仔细净手,再拿笔墨纸砚,或对着油灯看书,或者写几行字。若是真的倦了,他会闭一会眼睛,再继续看书。这是他在寒窗中养成的习惯,每到这个时候,她会偷偷看着他挺直的鼻梁,好看的侧脸。为他添一杯茶,坐在他看不见的角落缝补衣服。她的女工一向不好,但是却着了魔一般热衷为他缝制衣服,鞋袜。
每次衣服做好,他总是笑着看她一眼,然后穿上,不论她做得多差,总会温柔地说:“娘子辛苦了。”
……
泪一点点流在枕上,转眼间濡湿了一大片,她静静哭了一会,闭上眼不再去想。翻身向床内。劣质的床随着她的转动咯吱作响,在黑夜中听起来格外清晰。
过了一会,“笃笃”几声在墙上响起,她猛地睁开眼睛。
“这位小姐,吵着你歇息了,抱歉。”隔壁传来他温和的声音,他说完又忍不住咳了几声。
聂无双一动不动,亦是不吭一声。他顿了顿:“在下冒昧了。”
声音没了,聂无双闭上眼,鼻翼微动,停了的泪又滚落下来……
……
今夜似格外漫长,她在似睡似醒间,恍然几次坐起身来,茫茫的黑暗笼罩在这狭小破旧的房间,窗外的寒月份外清冷,透过残破的窗户纸隐隐照在床前,那么惨淡。
隔壁已悄无声息,除了在黑暗中,他翻身的细微声响与那毫无意识的轻咳,她几乎以为自己不过是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中。
怎么不是梦呢?似只要一觉醒来,她还是那齐国聂卫城的唯一千金小姐,大哥依然是那镇守西北的年少将军,斯文的二哥,调皮的小哥,一家热热闹闹,娘亲虽然早逝,但是她却未感觉半分的不幸。
如果不是那一场春游天禅寺外的十里桃花林,如果不是她爱上了一位名叫顾清鸿的男子……
她终是睁着眼,定定看着虚无的黑暗,等着天光渐渐燃亮了天边的一角……
……
第二天一早,杨直梳洗罢就敲响了聂无双的房门。聂无双打开,杨直微微吃惊,只见她面色苍白,美眸幽幽,若不是那一垂眼帘,他几以为看见的是妖艳苍白的女鬼。
“娘……小妹……昨夜没睡好?”杨直几乎脱口而出唤她娘娘。聂无双摇了摇头,把门关上,指了指隔壁。
杨直示意知道,他把早膳端上:“小妹赶紧吃了吧,等等还要赶路。”
聂无双默默吃了,正在此时,隔壁的顾清鸿轻咳起身的声音传来。聂无双手指蘸上茶水,写了一行字:“怎么走?”
杨直略略思索了一下,写了一个字“等”。
聂无双点了点头,她正要再写字询问。忽地客栈楼下传来急切的呼声:“相国大人,相国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隔壁的门“砰”地一声打开,顾清鸿已沉声喝道:到底什么事这么惊慌?“呼喊的人是他的贴身小厮竹影,他几步上了楼梯,喘息着道:”不好了,相国大人,应……应国的睿王来了!“
聂无双与杨直一惊,聂无双急急蘸上茶水,飞快写道:”他怎么会来?“
”他怎么会来?“同时,门外顾清鸿充满疑惑的声音传来。
杨直苦笑着摇头,写下两字”不知“。
”小人不知啊。相国大人……“竹影还要再说,顾清鸿已快步步下楼梯。聂无双侧耳倾听,果然听得长街尽头如暴雨一般的铁骑呼啸而来,像是晴天突然瓢泼下了一场大雨,滴滴哒哒,敲打在人的心中,桌上的清汤稀饭面上都隐隐在抖动着。
一声战马的长嘶,如雷的铁蹄声在客栈跟前停下。
寂静无声,整个客栈陡然安静下来。
不一会,顾清鸿的声音响起,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应京一别已是数月,睿王殿下别来无恙否?“
聂无双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楼下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