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后不久,海中的异状开始了。
起先是某天中午我下海捞鱼时,发现鱼群好捉了太多,用我粗陋的藤网一网子居然弄了十大几条手肘长的近海鱼。而后是海龟不停地往岸上爬,头天晚上只是三个两个,第二天造成便成了密密麻麻的一片,而且还不停的在已经很拥挤的沙滩上堆积。
我小心翼翼的下腿绕着全岛走了一圈,在一个小水洼里发现了两条已经干涸的大黑鱼——海妖们的伴生生物。
晚上退潮的时候情况更惊悚,海中出现望不见尽头的死鱼,还有大大小小的鱼类不停的往岸上跳跃,某些刚跌到沙子里就死掉了,因为景象过于壮观,有许多海鸟飞来围观和捕猎,一时之间沙滩上鸟粪大作,我只得望而却步。
第三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听到了海妖的哀鸣。我飞起来瞧了瞧,发现一堆早起的海鸟正在啄食一个在沙滩上抽搐的拖着鱼尾的海妖,旁边有一只形若蛤蟆的雄性海妖正在不停的赶鸟。
我的心一紧,赶忙跑过去看,沙滩上躺着的海妖有着浓密的卷发和一双即便在痛楚中也带着笑意的碧绿大眼睛,看到了我,它轻声的啊了两下,声若铜铃。
那是我的小东西——它的脖子上还挂着那枚异彩的珠子。
我蹲到它的身边,自它的胸部以下,全身的肌肤都变成死灰色,鳞尾瘫软的陷在湿漉漉的沙子里,我没有看到明显的伤痕,但它的嘴唇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或许它在内出血。
“怎么啦?”我轻柔的问小东西,我知道它能听懂我的话,“你产仔了吗?生产受伤?产后出血?”
它并没有表示出对这几个词的肯定,只是微微的叫着,手指摸着脖颈上的珠子。旁边那只中心耿耿的雄海妖还在用力的赶鸟,我无法分辨那张丑陋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小海妖把摸着珠子的手挪到肩上的长发里,无力的拽出了搅成一团的头发,我赶忙替它解开。
里面又是一片五彩的鳞片,那个自称“海神”却毫无海神威严的诡异老海妖的东西!
“要做什么?”我接过鳞片,清晰的问。
小海妖的瞳孔在涣散,它摊开了手,一旁的雄性海妖赶忙紧紧握住它,于是小东西看着自己的伴侣绽开了一个无力的微笑。
它低柔的发出几个音调,好似最遥远的钟声,另一只手慢慢滑到腰腹的位置,它看了我一眼,然后把视线转移到雄海妖没有表情的丑脸上,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给我机会让我明白,它的瞳孔便全数散开,最后一口气飞逸出了口边,全身彻底的变成了死白色。
我难以置信,伸出手去摸它的心跳和脉搏,没有了,一点也没有了!
雄性海妖顿了一会,依然捏着小东西的手不放,它慢慢趴下,伸出一根白色的舌头,舌尖分泌出透明的液体,它开始一点一点的从小东西的指尖起舔舐它的身体。
雄海妖专注的清洁着伴侣的身体,我抡起拳头狠狠的砸着小东西的胸口,几乎没有什么弹力,它的肌肉在慢慢发硬,比人类的快多了。我着急的俯身对它人工呼吸,但灌进去的气并没有呼出来,无论我嘴巴对着它吹进去多少。
小东西真的没了。曾经小小的不足手肘长的一团,曾经嫩嫩的宛若清晨露珠的小脸,曾经欢欣的带来伴侣让我救助的笑容,曾经诚挚的捧上视若珍宝的彩鳞,曾经一次次在我的注目下往海中去远,曾经满怀善意的对我哼唱海妖之歌……
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早已经不再将它当做一只宠物,它是活生生的,它是有智慧的,它是专情专性的,它是一只半兽之身的人类!每一次它从海中来看我,其实我心里看到的是亲人。
我呆呆的跪坐在小东西的尸身之旁,再怎么不愿意,我还是痛苦的意识到自己是个毫无能力的普通人,我接受不了短短一瞬发生的分离,更难以想象小东西居然在临死前找到了我,还为我保留着它尊崇的东西,它到底要我做什么呢?
雄性海妖已经舔舐过伴侣的上身,正在顺着鳞尾为小海妖涂抹口中的液体,它挪开了我搭在小东西腹部的双手,十分专心的让舌头小心的沿着鳞片的纹理,生怕会逆刮了伴侣的细鳞。
我一震,突然抬手咬破了自己的掌心,我把掌心贴到小东西的额头,热流并没有渗入,我又把小东西的额头也弄破一个小口,热流依然不为所动,我拼命在意识里挤压自己骨骼里的热流,可它就是不往外走。我又把自己眉间也弄破,热血滑落到鼻梁上,快生效,我知道会生效的,为什么还不生效?为什么不能把我的生命里渡一些给小东西?
雄性海妖暂停了清理鳞尾的工作,返回来推开我的手,轻柔的用舌尖弄平小东西额头上的破口,期间它并没有对我攻击或者抱怨,但我依然愧疚的难以附加。
我唯一可想的办法也失败了,我愣愣的瘫坐到沙子上。直到雄海妖把雌海妖完全清理干净,然后它用小东西浓密的卷发一层一层缠住了自己的脖子,搂着它几乎完全僵硬的身体,慢慢往海里爬去。
“海里危险!”我下意识的喊。很明显海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