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什么仙啊,做普通人多好,”我叉着腰,仰面迎上满天繁星,“寿命短些,需要考虑的就少些,多痛快。”
我听到了轻微的笑声,只是短短的两三声,足以让我讶然的垂下手回头去看他。秋安元浅浅的笑意停留在眼角眉梢,很坦然的任我看。
“哇,你笑起来……”我往他跟前凑几步,没等他后退就说,“原来也跟普通人一个声调嘛。”
秋安元这次没动,也许黑暗让他少了些对人的排斥,也许他也被我的话软化,也许他……
他沉静的说:“修仙一途,踏上便不能回头。”这句话一说,他的神色有一瞬看起来非常寂寥。
我龇龇牙,蹲下去从沙土里挖小海螺,努力克制不让自己说出安慰的话语,我有什么资格去安慰他?我甚至连不拖累他也做不到。
终于我找到了一个话题:“我看到你会飞翔,修仙就这一点好。”
秋安元也蹲下来,指节插入沙土帮我翻出一枚带着纹路的空海螺,他的动作很专注,随手扫去了壳子上的湿沙子才把它递出来。
我伸手欲接,却发现空海螺从他的手掌上升,一直升到离他的掌心半尺的距离,然后他的尾指动了动,胖乎乎的壳子便在空气中一圈圈的翻滚起来。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秋安元加入了另一只手,两只手凌空牵引这个空螺壳,空气在这一小段距离内开始扭曲,有肉眼可见的气流不断攻击着空海螺,我听到了海螺被吹响时的呜呜声,然后有一层苍白的极其稀薄的雾气流出了海螺,又被风吹得散去。
“那是什么?”我轻声的问。
秋安元的神色在手掌后方模糊不清,他简洁的回答:“是气,海螺残留的命气。”
呜呜声停止,海螺被气流打磨的光滑无比,在星光下泛着一抹莹润的光,我劈手从空气中摘下它。
摩挲了海螺壳两下,我脱口而出:“给打个眼。”
气流在海螺尾部“扑”的疾刺而过,一个足可以穿过丝线的空洞形成,我凑过去从孔里望了望天,然后心满意足的接过来,打算有空了编条丝绳把它挂到脖子上——话说把珠子给了我的小海妖后,空荡荡的脖颈还真有点不适应。
“万物生而有命有灵,‘命’构成了物的外在,‘灵’则凝聚为物的内联,命气强悍者身若金刚坚不可摧,灵气强悍者操控万物无所不能。”
秋安元说着,周身飞扬起轻风,风托着他离开地面,将他的额发吹开,一根根发丝散在他的脑后成为最深沉的背景,他微微抬起一指向外一挥,便斜斜往外扬出数米,他俯视着我,衣衫猎猎,渐升渐高,距离群星越来越近却离我越来越远。
眼看他已经升入数十米外的半空,我回过神来把手拢在腮边呐喊:“我也要飞飞飞——”
本来直立跃入高空的秋安元顿了一下,而后他像在水中的鱼儿一般翻下身,向我俯冲而来,又在即将撞到我时减速,轻柔的把住我的胳膊,我身不由己被拖了起来,而后感觉有气流环绕着我的四肢,身体顿时轻快如云,我随着他飘上了天。
一望无垠的大海在我的视线中不断延展,地面正在缩小,而星空却在不断放大。我忍不住回握住秋安元的一只手,风把他的黑发掠到我的脸上,他的下颌看起来格外坚毅而轮廓又是那么深邃清俊。
在空中鸟瞰群岛,会发现它们像数只海豚围拢在一起,在群落的尾端就是那在喷发中的小火山,浓密的水汽和烟尘被风不停的吹到海中,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天,却丝毫没有改变风向,所以群岛完全没受到火山爆发的影响。
秋安元遥望着远处的繁星,而我则望着他的侧脸,我从没感觉心灵这样高远过,好像一切的琐事都不用在意,我可以随时化为清风追逐白云而去,我喃喃的说着:“飞翔的感觉多么好……”
秋安元在半空中静止了几秒钟,然后他带着我缓缓下落,黑丝绸般的海面又渐渐变窄,群岛的细白沙滩迎接着我们,风掠过我的唇畔和他的额角。我的头发被乱流缠进了衣领里,他的头发则飞向了肩侧。我不停的看呀看,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我被迷住了。
“修仙会使人忘俗,”秋安元对我说,他转身后面孔有些背光,只有皂白分明的一双眼睛在夜幕下反射着细碎的星光,“人之苦恼在七情在六欲,贪念一生便身处业火,如果扫除了杂乱的心火,命气和灵气就会格外协调,所以人人生来都能飞翔,不过是被芜杂的心绪沉重了躯体,便少了飞行一能罢。”
我痴痴的仰头望群星:“真想一直飞下去。”
秋安元静默片刻,慢慢的说:“我……眼下只能飞这么短暂的距离,等我……”
星空落入了他的眼睛,黑黑的瞳仁大大的,眉梢略略扬起又在尾部稍稍抿入鬓角,他突然移开了脸,手也跟刚醒悟似的甩开了我。
“怎么,修仙的人也会害羞吗?不是断情绝欲了吗?”我笑嘻嘻的打趣他。
“不是。”秋安元飞快的回答,不知是答我“不害羞”,还是答我“不绝情”。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