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阳,莺飞草长,淅淅沥沥的碎雨中,悠长悠长的巷子里传来浅浅脚步声,一把素净纸伞从屋檐底下露出头貌。。
屋,是低矮的灰墙黑瓦,伞,是淡淡黄色碎绿叶,伞下的人,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迈着浅浅静瑟的步伐,仿佛从光阴深处走出,带来一袭凉薄旷远的默思。
“这就是江南吗?果然多雨。”
纤细手腕微转,淡黄铺着碎叶的伞面轻轻抬起,露出一双乌黑得如同子夜时分,最纯澈夜色的眼眸。柔润微狭的眼线,在眼角微微带点翘,本是明艳多情的一撇,此时却不带一丝温度,一刹间寂寥了天地。
她淡然地抬头望着异国湛蓝中透出点灰蒙的天空,还有漫天坠落的雨丝,随即目光轻移,落到前方热闹喧嚣的长街上。
寂静的,唯有脚步声的世界,仿佛一瞬间打开了频道,前方各种声响传入耳中,锣鼓宣天,鞭炮震空,沸沸扬扬的笑闹和议论,拍手与欢呼,一支由全副武装的军队开路的盛大仪仗队,从那一头,奢华而庄严地开动过来。
“吾皇万岁万万岁!”
“恭贺陛下、新后,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前方臣民跪倒一片,遂暴露出街中央奢华豪气的金黄色十八台大轿,迎风飘飞的金色幔帘内,这个国度二十岁的年轻帝王和他的新任皇后并肩而坐,接受臣民们的叩拜祝贺。
只有一个人静立雨水之中。
撑着伞的白色纤长人影,隔着一帘雨雾,像观望另一个世界的镜花水月,神色漠然,一动未动。
骑马走在辇轿前方的大臣注意到这个不和谐的身影,威严的眉毛一动。招手唤来一个侍卫,指指这边,低语两句,侍卫得令冷峻着一张脸悄悄靠过来。
同时也有其他人发现这个伫立不跪的人,纷纷气恼不忿,大好日子,这人一身白不说,还大摇大摆地站着,这是要来闹事吗?
哼,古往今来还没有人能在周国皇帝的大婚典礼上闹事的。。
就在侍卫将到、众目睽睽之下。这个白衣人动了。
腿一迈,衣摆翩跹,仿佛刮起一道长风。三两步便越众而出,来到街中央,辇轿的正前方,啪一声合起了伞,单手倒提着置于身后。赫然是提剑的姿势。
没有雨伞的遮挡,众人发现这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
五官鲜明大气,并非是纯女性的柔婉娇美,而是仿佛在姣好的纱绢上勾勒几道豪放遒劲的笔墨,恣意纵横开萧然的英气。
人们只觉得眼前一亮,江南大地上。女子多是一汪碧水般的柔情百曲,何曾见过这么一个仿若头顶天脚踏地明朗浩然的女子?
尤其,那风雨中挽于脑后的,其他书友正在看:。竟是几乎与白衣同色的苍苍发丝。没有一个人不侧过了脖颈,不睁大了眼睛,去看这个从没见过白衣女子。
只见她倒提着伞立于雨中,不显丝毫狼狈,一双漆黑的眼紧盯着辇轿。不急不徐地抬起双手做了个揖,声音清朗缓适地道:“早知今日乃周皇大喜之日。无奈鄙国新皇登基事务繁多,实在抽不出人手来贺,唯有小女子一介闲人走这一趟。”说着微抬高声音道,“大央辅政王永国公,慕容苍苍特地前来恭贺周皇大婚之喜。”
辅政王?永国公?
叩拜于地的周国子民吃惊地看过去,一则为这个身份震惊,要知道周国与大央水火不容,在数年前太后之妹嫁与大央王爷之后,可以说再没有哪个大央大人物出现在周国都城,而此时却来了一个又王又公的人物。
再者,是难以将眼前这么个纤细单薄的女子与位高权重联系起来。
然而,再看那通身自重清贵的气派,所有人都下意识觉得这个身份相当符合她。
骑马在辇轿之前的大臣可没有底下人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
他一直盯着这个白衣女子,听得她的自我介绍,猛然想起大央新近的贵重人物确实是这么一个妙龄女子,然而她怎么独自到了这里,又是这么一副怪模样?
莫非大央有什么阴谋?
事有反常即为妖。
容不得多想,负责婚典全程安全事宜的大臣果断抬手喝道:“护驾!”
蹭蹭蹭蹭。
仪仗队四周以及紧随其后的军队当即以快、准、齐的行动标准,从两侧包抄过来。
大半护在辇轿前后方,其余团团包围住孑然而立的白衣女子,锃亮锋利的枪头齐齐对准她,一时间斩乱了雨丝,映亮了女子乌黑漠然的眼眸。
她偏头轻笑一声:“怎么?周皇就是接待远来之客的?还是你的胆量就只这么点大,怕有一个弱女子行刺不成。”说着她还张开双臂,仿佛示意自己身无异物,大方的举动配合她脸上的笑,竟是说不出的嚣张讽刺。
周国臣民军人们无不心头一梗,感觉被狠狠戏耍了。
“远来的确是客,但你声称自己是大央辅政王,事出突然又关系重大,不知阁下可有证明身份的证件?”大臣高声问道。
“我要是没有证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