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威风凛凛么!刚才胡大人还说要拿我们开罪呢,看个热闹也有罪,俺们以后出门是不是看到热闹就得绕道走?然后有冤有事也别报官了,人家会说你闲着没事消遣他们,一顿板子下来那可得去了半条命。”
盛京百姓对胡进之这个官其实意见挺多的,他是盛京最大的管事的官,却不像地方官那样,有绝对的掌事权,因为跟他打交道的京官职务身份在他之下的很少。对上面谄媚讨好多了,他这怨气深了,面对下面的火气也就大了。火气大一点还好说。他能真心实意为百姓办事也行,可问题是他不敢得罪的人太多,一旦来个什么纠纷案子之类的,一方若是权贵子弟,那么吃亏的永远是无权无势的百姓。久而久之他的形象就极差,在百姓心中跟个庸官贪官也相差无几了。
所以卓凡这一讽刺,“孟大块头”就接口了,他这一接口,跟着沸沸嚷嚷的人就多了,声浪一起。本来还不敢出头的其他士子也开始说话。他们也可谓吃够了苦头,盛京客店住宿条件实在整治得不合理,他们这些来得不够早又囊中羞涩的人。居然只能沦落到露宿街头的下场。
不错,他们就是宿在万安大巷里的人,处境简直糟糕到了极点,虽然还是能吃能睡,但每天面对附近百姓的异样眼光。面对那些阔绰士子的冷嘲热讽,高傲的自尊心怎么受得起,早就一肚子的气。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京官不当事不管事的恶果,甚至那些大客栈一定贿赂了官员才能疯涨房价。官商勾结到如此地步,如何不让人气愤?大央是尚武。但没有文人国家又怎么发展得起来?这待遇实在太不公平。
有气不能不发泄,看到胡进之落难,不能不踩上一脚——他可是直接治理盛京的。却把盛京治理得这么让人不满意,他责任最大。
其实,胡进之官职摆在那里,说不定以后就成了上司,正常情况下士子不敢招惹。可巧就巧在,不久之前他们得到消息。整个春试都被暗箱操作了。他们这些不是顶厉害,又无钱无势的绝对别想出头。这么一来气极之下又失了顾及,还有什么不敢的?
有读书人带头,形势就上来了。
群情亢奋,非议满天,甚至有人在这种环境中扯开嗓门互相聊起天来,更是弄得这里如同菜市场般喧闹不堪。这还没完,因为动静过分,更多的百姓被吸引过来,街道巡逻小队纷纷调集赶来,周边富贵权势人家被惊动,因道路阻塞,出行车马寸步难行。
越来越拥挤,越来越严峻,越来越多的关注。
苍苍自己都有些看傻了,她根本没预料到效果会有这么好,看看周围激动的人群,她不得不由衷庆幸和感谢,这世上有血性胆气和正气之心的人,到底是有的,还不少。
“苍苍小心。”墨珩把她往边上拉一点,躲过被推搡的危险,他低声道:“到此为止够了吧,你真要上大殿请旨翻案吗?翻案之前的惩罚会要了你的命的。”
大央例律,请求翻案人员必须事先受刑,以示对律法的敬畏严肃和表明自己的决心,就好像有些地方到官府告状都要先挨板子一样。越是重大的案子,惩罚就越重。
慕容氏的罪名是贻误军机致使先皇受困战死,又是今皇亲自审理的,简直是比铁还铁的铁案,苍苍若要申请翻案,将要承受的刑罚可以想见会是多么的恐怖,墨珩根本无法想象她是否能活得下来。
苍苍的脸容一点点沉敛下去,眸里的光却愈发地亮,将四周的人影一一映进去,然后折射出一种决然和坚定:“置之死地而后生啊,我辛辛苦苦冒了多大风险才制造出这个局势,如果不能一击中的就此翻身,你知道我会是什么下场吗?”她定定看着墨珩,“他们或许会碍于一时舆论而不敢动我,但势头一过,我沉寂在众人眼里之后,他们甚至绝对不会再走官道,一个杀手,一滴毒液,就能将我变成一个死人。墨珩,我无路可退。”
我无路可退。
多么无奈又决绝的一句话,于千百人中,于熙熙攘攘处,如此清晰如此干脆,充满了一种对宿命的清醒认知和绝不妥协。
未名放在腿上的手掌缓缓收紧,白皙秀美的手指将洁白衣料揪出道道褶痕,与手背上清晰浅淡的血管一起,如同描绘在水墨画上的线条。
漂亮,淡雅,隐而未发。
他静默漆黑的眼珠流转过异彩,透过层层叠叠的人影依然能专注精确地定格在那个淡橙色身影上面,然后像被微风吹过,他长而微卷的睫毛扇了扇,手指松开。转而扶住轮椅的轮子,轻轻掉头准备离开。
“师兄?”麻叶桑瓜有些担忧地唤道。麻叶赶紧解释:“那个,慕苍苍是她那边比较紧急,不是有意把我们落在这里的。”
说着他心里也埋怨,师兄已经明确表示可以帮她的意思,可慕苍苍却总是防他们跟防狼似的,遇上这回事,她居然只是借几块碎银子去贿赂一个小乞丐,而活生生把他们几个行动力了得的能人抛在这里。
不想麻烦?不想欠人情?她倒是舒坦了在那里说得起劲,可是感觉倒贴也被嫌弃的他们在一旁看得很不是滋味好不好。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