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绣招是盛京有名的绣坊,在大规模的作坊之外还建有从事买卖的绣楼,信誉名声都是极不错的。
苍苍和连姨到达的就是其中一座绣楼。作为一侯府的绣女,出门就直奔这里并不奇怪,不过这里并不是她的目的地。
两人来到一楼时只见里面买客不少,便混入人群也装模作样地挑起绣品来。
不出多时,外面忽然有女子激动地喊道:“掌柜的我们回来了!”人们吃惊望去,只见是七八个衣着端庄但满脸憔悴的女子正含泪往里瞧着。门口迎客的伙计一时愣了,惊醒过后欢快地叫起来:“掌柜,坐堂的,姑娘们回来了,回来了!”
一传十十传百,片刻绣楼里高层底层都惊动了,有人忙着把这些姑娘们迎进去,有人准备伙食房间。外人不明所以,你问问我我问问你,大家都传开了,原来是彩绣招被聘进长安侯府的绣娘们终于能出来自由了。
“听说从头到尾待了近两个月呢。”
“而且是长安侯府强留……”
“怎么回事呀,是不是跟那位生病有关?”
“说起来那墨二爷到底生的什么病,几大名医都治不好……”
一个好好的绣楼转眼间充满各种议论猜测,俨然说书看茶的大众场所。
苍苍与连姨对视一眼,趁绣楼方面的人出来主持秩序前悄悄离开了。
走了一两条街她们进了一家冷清但是幽深、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成衣铺,连姨问掌柜的拿出几天前就准备好的一套小厮服,苍苍接过走进换衣间,再出来时已是个瘦小精干的小厮。
连姨给她化了妆,盖住过于白皙的肤色,又淡扫眼线压下上挑的眼尾,这样一来,苍苍就不起眼了许多。连姨还是不放心,苍苍好说歹说才叫她消了贴身跟随的念头。
她顺着长街来到和殷据约定好的地点——一家幽静宜雅的茶馆。
茶馆一楼坐着好些客人,看身上的衣料款式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不差了,苍苍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厮显得有点一头撞错地方的突兀感,不少人奇怪地打量过来。
跑堂伙计很机灵,笑着跑过来:“这位小哥是要找哪家公子?”
他上下看了眼眼前这人,暗暗嘀咕:如今公子哥们兴带俊俏的书童长随,小姐们也以贴身丫鬟娇美可爱而感到脸上有光,说白了,现下盛京就盛行以貌取人,像这位一脸菜色没几分精神头的,应该没什么地位。
这样一想,他的热情就去了大半。
“我,我是要找……”苍苍站在门口众目睽睽之下低头作无措状,余光一扫没看到殷据,是在二楼吗?她心里不由暗骂,他选了这么个不够低调的地方,怎么也不派人来接她,难道要她当着这么多人面大摇大摆地找他,还是直接说她是来见三皇子的,求引荐?
“是哪位客人的随从?”又一个年长伙计来问。
“不知道,他没说。”
“那就轰走,不能打扰到客人。”年长的压低声音说,然后堆出假笑对苍苍道,“这位小哥啊,这里兴许没你要找的人,要不你去别家吧。”说着就要赶人。
“慢着。”一人从二楼楼梯口叫着跑下来,向苍苍招手,“你真是慢,爷要就等着了。快过来。”
苍苍定睛一看,却是二月初一檀香寺里扮成小沙弥的那人。当时看他像个少年,可卸下伪装再看,苍苍目测此人少说也在二十五岁以上了。
苍苍不作迟疑走过去,两人一前一后上楼,此人小声说道:“檀香寺里小人不知是姑娘,实在怠慢失礼了。”
苍苍一愣,这人对自己怠慢失礼过吗?她一抬头就看见一双热切中带着紧张,激动中带着拘谨的眼睛,那眼神,好像自己是他找了很久很久,终于才找到的珍宝一样。不对,怎么说呢,苍苍觉得在那里面她还看到任君差遣只会垂头领命的东西。这种眼神前世她在殷据那群忠心耿耿的属下身上没少见。
她心头只有警惕,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你是?”
“在下永青,是永字系留守盛京的最高权限联络人。”
永字系?联络人?
这就是殷据的部署之一?
苍苍双眼一亮,不过又万分奇怪此人把这个告诉自己做什么,所以她只是淡淡点头:“是吗?听起来阁下就是青年才俊了。”
“你不知道我?”永青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好像苍苍不认识他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一愣之后立即想要解释什么,可一声低喝打断了他:“永青!”
二楼楼梯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年纪还要比永青略长几岁。只见他沉沉地盯着两人,似乎有些生气,在永青说话前他一把把他拉开,同时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一面冷漠而公事化地对苍苍道:“这边请。”
苍苍莫名其妙地看看他们,虽然她很想了解更多殷据手中的资源,但显然现在不是好机会。她深深看一眼永青,将他的面容牢牢记住,如果他想告诉自己什么,以后大概还有机会的。然后她目光略过高大男子的脸,顿时脚下微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