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一句句,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苏绾璃却无从回答,只步步后退,摇头拒绝:“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放我走吧……你放我走吧!”
一口鲜血从苏龙黎唇角溢出,他却轻扯唇角,漾出凄凄的惨笑,风扬起他的如瀑长发,却在风里化成三千白丝,苏绾璃倒抽了口气,苏龙黎终于还是消失在了灯火阑珊处,只有一幅未完成的白鹅绣图,化成漫天雪丝,将自己紧紧缠绕,绕成一个茧子,透不过气……
这一夜,苏绾璃伏在夏奕肩头,哭道撕心裂肺。
夏奕始终沉着脸,不抚慰,不说话,直到苏绾璃哭倦了,不知是昏厥还是昏睡,夏奕将她放倒床上,这一睡,她却再度生了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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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年的美好如过往云烟,如今,苏绾璃再度病卧床榻,一如三年前那般夜夜咳血。
夏奕遍请名医,却医不好她,皆道夫人心病难解,甚至有言命不久矣,三年前早已烙下病根,三年来安好已属奇迹。
夏奕凄然冷笑:那三年,难道是她回光返照吗?
“如何才能令她起死回生?”
“若解了心结,尚且还能再撑个一年半载,若心结继续积郁心中,唯恐寥寥不过三月尔尔。”
“她有何心结?”
这个问题,大夫门无从回答。
老嬷嬷说:“夫人的心结,恐怕是那个梦吧?”
夏奕不说话,脸色沉沉的。
侍婢们皆不敢再言。
当夜,夏奕独自陪伴苏绾璃,月光照在她姣美的脸上。透出细瓷般的白,白里泛着微弱的红,不知是病态之红,还是三年的相伴滋养出来的水润。
这三年她很快乐,夏奕完全可以感受到,可是她快乐不代表她心中没有秘密没有痛,只是被她自己极为小心地隐藏起来罢了。
然而一个噩梦,彻底揭开了过去的伤疤,尘封再久,终有曝光的一日。
夏奕的吻。一个个落在她的眉心、鼻尖、唇瓣,她皆无动于衷,夏奕叹了口气。轻抚她的面颊,缓缓道了句:“不错,他死了。”
苏绾璃的长睫,轻轻一颤。
夏奕的声音,在这暗夜里。沉沉缓缓、悠远绵长,好像要将那过去三年的尘埃,统统翻出来细数一番:“就在几天前,他病逝了……
“你不必感到意外,其实他的死,早有征兆。三年前从幽州回到南夏,一场大病差点要了他的命,后渐转好。他立马举兵收复北夏、一统天下,开创太平盛世,他的身子却每况愈下,药石无灵、巫术徒劳,皆言是心病;
“与你一样。心结难解、积郁成疾,所幸对此。他倒并无多少挣扎,因自幽州一别他肯主动放开你,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统一南北夏后就已立下遗诏,待他死后传位与夏盼,所以这三年来他不断培植重臣扶持夏盼,为他打下根基,夏盼六岁,就有六位辅佐大臣,即便苏龙黎骤然驾崩,也未引起天下大乱,可叹这片江山,承他之恩,太平昌盛;
“我本以为他的死讯可以瞒你一世,却敌不过你们五百年的主仆二十年的兄妹心有灵犀,他为你倾尽一生牵挂,据说入殓的时候已经满头白发,行将就木之前曾下令陪葬之物一切从简,金银珠宝统统不要,只要一幅白鹅绣图……
“那幅白鹅图,是你为他绣的吧?”
苏绾璃没有睁眼,紧闭的眼角却躺下一滴清泪,缓缓落至耳鬓,湿了青丝几缕。
夏奕为她掖好被褥,起身走出门去。
待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苏绾璃才缓缓睁开眼睛,泪水迷蒙了视线,看不清什么东西,她呆呆望着天花板,也不出声、也不抽泣,只是淌眼泪,思绪空荡。
命若不久,冥冥之中便会有所感应,好像世事沉浮皆无所谓,过去大悲大喜也不过尔尔,该放下的淡淡放下,该带走的自然带走,苏龙黎死后尚且有一幅他想带走的白鹅图,可是自己走的时候,最心爱的,能一并带走吗?
最心爱的,不正是夏奕?
世人皆道苏龙黎是为自己而死,那自己又是为谁奄奄一息?夏奕一定伤心难过,明明答应过他隐世的生活恩仇不问,但为何还是做不到无忧无虑心无旁骛?苏龙黎相思无从寄、一病至死,自己打从离开了他也烙下心病、闻他死讯又恹恹病倒,如何向夏奕解释自己的心始终如一?
只因一个人若是有太多的过去无法释怀,便将注定与快乐无缘,即便躲起来,躲得过千千万万的人,也躲不过自己的心。
为了能与夏奕终成眷属,这人世间走一遭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可若是苏绾璃一人付出,她必无怨无悔,却偏偏为这结局所付出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别人,千千万万的别人,包括苏龙黎。
倘若当初不是自己一意孤行,从苏龙黎的婚礼上逃脱答应与夏奕双宿双飞,是否结局就会不一样?夏奕顺理成章成为夏国新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