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崔家大房本来很是不满,因废太子妃崔真真是清河崔家大房的嫡长女,废掉崔真真,就是不给清河崔家大房脸面。但是太子转而将废太子妃崔真真搬到自己的寝宫去住,却又表示了对她不一般的荣宠,才让崔家大房觉得挽回了一些面子。
“你别想这么多。废太子妃有一个‘废’字,她这辈子就这样了,就算太子宠她一辈子,她也只能做见不得光的妾室。而男人的宠爱,真没什么意思值得你去争取。——反正是不会长久的东西,你争来又何用?”崔三郎这样劝说崔莲莲。
崔莲莲默默地听着,自失地一笑,点点头,道:“是我着相了。”
“这也没什么。得陇望蜀是人之常情。”崔三郎淡淡地道,起身在太子妃寝宫四下看了看。
崔莲莲陪在他身边,带着他四处观赏,低声问他:“三哥,我觉得,你和以前真是大不一样了。”
“以前?以前是什么时候?”崔三郎背着手,站在太子妃寝宫后面的抱厦里,隔着绿窗纱看着宫墙下面的几竿修竹出神。。
崔莲莲默然半晌,“……当然是三哥你被射断双臂之前。”
在那之前,崔三郎是清河崔家的天之骄子,他的地位,不比如今的太子差,而且清河崔家的底蕴在那里,他甚至比太子还要尊贵和目中无人。
而杜恒霜那一箭,让他从云端掉入凡间,渐渐认识到了,什么叫脚踏实地……
崔三郎有一瞬间的失神,仿佛又回到那一天,那个女子英姿飒飒,立在他对面,弓如满月,箭似流星……然后,下一刻,是他双臂钻心地疼痛……
虽然他的胳膊好得七七八八了,但是每逢季节变换的时候,还是有些不舒服。大概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养好了。
那一次痛彻心扉的伤痛,差一点要了他的命,也让他脱胎换骨。那一箭,射掉了他的狂妄,也斩断了他的不知天高地厚,也让他第一次,开始审视杜恒霜和萧士及,这两个他以前看不起的寒门庶族之人。
他花了很多功夫搜集有关这两个人的信息,不知不觉中,他发现自己对杜恒霜的兴趣越来越浓。
明明他对寒门庶族的女子,一直很是看不起,当她们是蝼蚁,可以随便践踏。
可是杜恒霜,是不一样的。
越是了解这个人,越发现能够强烈吸引他的,是她独一无二、倔强执拗、锋芒毕露的性子。她那惊人的秾艳丽色反而退居其次了。
那是一种他曾经渴望拥有的性子,但同时,在千年士族门阀的家承里,不被允许拥有的性子。
也许只有寒门庶族出身,没有家族束缚的时候,才能养出那样独一无二的性子……
有一句老话说得很对,最了解你的人,也许不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而是你的敌人。
崔三郎看着太子妃寝宫庭院里大株大株姚黄魏紫,长吁一口气,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但凡发生过的事情,总是有它的道理。如果我们能从中学到不一样的东西,就能化不利为有利。”
崔莲莲听得怔怔地,强笑道:“三哥近来研究老庄之学了?”
崔三郎笑了笑,不再谈论这个话题,道:“我等下要进宫一趟,好看的小说:。陛下今日宣我和王兄去御书房议事,你不要东想西想,一切顺其自然。”崔三郎如今是陛下的黄门侍郎,和他的舅兄,太原王氏的嫡长子王文林一样的职位。
崔莲莲撇了撇嘴,嘟哝道:“三哥你说得轻松,我就不信,你就能不想法子去把……那谁弄到手。”
崔三郎仰头大笑,清朗的笑声惊起了树上的几只飞鸟,呼啦啦展翅飞向蓝天。
崔三郎笑得很厉害,厉害到眼角都渗出几滴泪珠,他从袖袋里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回头对崔莲莲正色道:“我说过了,她对名份和脸面比一般的人看重多了。这样的人,就算是并嫡她都会宁死不屈的。”
崔莲莲有些瞠目结舌,“不会吧?!她不过是寒门庶族的女子,就连我……清河崔家的嫡女,也曾经为偏房,她如何会连并嫡都不愿意?跟太原王氏的嫡女并嫡,一点都不辱没她!再说,就连千金公主都和盈盈并嫡,她……何德何能?这样的傲气,她活得长吗?!”
崔三郎好笑地看着她,似乎在嘲笑她问得奇怪。
“她很聪明,不会比你我活得短。”崔三郎长叹一声,看着那株国色牡丹,低声道:“罗敷有夫,使君有妇,徒呼奈何?”
崔三郎走了很久,崔莲莲都站在廊庑底下一动不动。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又似乎想不明白,呆呆地扶着廊柱出神。
太子走过来,温言问道:“莲莲,你怎么啦?你三哥呢?”
崔莲莲回头,看向太子的眼睛,那里一片清明,没有丝毫情绪的起伏,和他看见废太子妃那既痛又恼的神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崔莲莲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已经是一片温婉的盈盈笑颜,低声道:“殿下,我三哥进宫去见陛下了。陛下今日召我三哥和三嫂的大哥在御书房议事呢。”崔莲莲说完,微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