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耀祖在地上慢悠悠醒过来,听见许言邦的话,全身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挣扎着扶着墙根站起来,一手撑着墙,一手捂着下身,一步一挪地沿着侯府的院墙根儿往外走。
许言邦看着他的背影,冷冷地道:“若是让我再听见这种混帐话,就不是踹你一脚这么简单了。——你回去让你家给你买块坟地吧。如果没有银子,去京兆尹府领。就说,是我说的,给你买坟地用的!”
孙耀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将自己的嘴紧紧封住,往前走得更快了。
杜恒雪轻叹一声,脸上很不好看,对着许言邦福了一福,转身就要往院子里进去。
许言邦叫住杜恒雪道:“以后不要随便出来。孙家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我听说大理寺已经判了义绝,你拿到义绝书没有?”
杜恒雪想起刚才孙耀祖说的那些话,心里十分难受,也没有转身,背对着许言邦,脚停了停,低着头“嗯”了一声,然后继续往院子里走。
许言邦追上去,“雪儿,你别急,就在你姐姐这里住着,等我……”
杜恒雪诧异地抬头道:“许二哥,等你做什么?”一双明澈的眼睛看着许言邦,真的是不含一丝情愫。
许言邦心中酸苦难言,愣愣地看着杜恒雪明丽的小脸,终于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杜恒霜在内院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特别来到杜恒雪的房里,安慰她道:“别听那贱人胡搅。你若不高兴,姐姐帮你出这口气。”
杜恒雪摇摇头,“姐姐,我没事了。我对孙家。是彻底死心了。”
杜恒霜也知道,这些事,到底还是需要杜恒雪自己能想通。只有她自己想通了,才能真正从那段往事中走出来。不然你费心尽力的帮她,她转身又同孙家人亲亲热热一家亲,真是能让帮她的人吐一口老血出来。
所以孙耀祖这样闹一场,让杜恒雪彻底死了心,也算是好事。
杜恒霜就又问道:“听说许都护来了,怎么没有进来?”
杜恒雪要想一想。才明白杜恒霜说的“许都护”,说的是许言邦。出了一会神,又想起刚才孙耀祖的那些话,不知道有没有被许言邦听了去,杜恒雪有些脸红地道:“不晓得。许二哥想是过来找姐夫有事吧?”
杜恒霜觉得有道理。颔首道:“想是如此。那我走了,你早些睡。明日的大宴,还要你在厨房坐镇呢。”杜恒霜虚晃一枪,转移了杜恒雪的注意力。
杜恒雪果然就把心思转到明日的大宴上。她虽然不是主厨,但是杜恒霜特意请了状元楼的大师傅掌勺,杜恒雪在旁边瞧一瞧,就学到不少东西。正是心热的时候,忙点点头,又吩咐冬元端出一碗人参黄芪白术红枣乳鸽汤,道:“姐姐。这是专门给你炖的汤药,你快喝了吧。”她跟着诸素素学医,第一要紧的,就是给姐姐杜恒霜补元气。
人参有股甘苦的味道。杜恒霜一向不大爱喝,不过是妹妹亲自炖的。就算再苦她也要喝。
杜恒霜就从冬元手里接过汤匙,在碗里搅了搅,喝了一口,发现这参汤居然一点都不苦,便赶紧几勺都喝完了,笑着道:“雪儿,你是如何炖这参汤的,居然一点苦味都没有,。”
杜恒雪抿着嘴笑,“我也不爱苦味,所以一直在寻找祛除苦味的法子。后来让我找到荔枝蜜,在参汤里面稍微加一点点荔枝蜜,便可以祛除苦味,让整个汤变得鲜甜。”
杜恒霜啧啧道:“原来是荔枝蜜。这一碗汤可不便宜。”
“只要能给姐姐补好身子,荔枝蜜算什么?我还托人外院的管事给我去寻龙眼蜜,那可比荔枝蜜还要管用。”杜恒雪笑着又给杜恒霜舀了一碗药膳汤水。
龙眼蜜在大齐是个稀罕物儿,只有在极南的岭南道一带才有,比干鲍鱼还要稀少。
杜恒霜笑道:“那我就承你的情了。”姐妹俩说笑几声,杜恒霜才起身回正院。
这边孙耀祖终于一步一挪,来到承康坊门口。知书看见孙耀祖满头大汗,脸色比纸还白,神情痛楚不堪,忙过去扶住他,问道:“大爷,您还好吧?”
孙耀祖痛得说不出话来,半边身子靠在知书身上,被她搀扶着回到客栈。
孙许氏看见孙耀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哭得死去活来,将杜恒雪和杜恒霜姐妹骂了个贼死,直咒她们这辈子不得好死。
孙耀祖被许言邦打得怕了,生怕被人听见,又知道许言邦是个混不吝,实在怕他气性上来,一刀把自己宰了,忙道:“娘,这些话就不要说了。人家权大势大,咱们惹不起……”
孙许氏做了一年多的“老夫人”,架子一时放不下来,敲着桌子道:“他们打人还有理了?!我就不信这个世道没有王法……”
孙正平咳嗽一声道:“王府?你跟京兆尹、柱国侯讲王法?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孙耀祖想起在牢里影影绰绰听那些牢头说的话,突然明白过来,恨恨地道:“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且先他们乐着吧。——我孙耀祖没那么好欺负的!这个亏,我一定不会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