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上天刻意的安排,苏梅觉得这一日的百儒村,简直是出奇的热闹。
父亲苏寒匆匆离去的马车还遥遥能看得见一些影子,却就又见一骑快马飞速奔来,待那快马跑进,她才看清,马上骑着的人,正是她当年亲自为丈夫挑选购买的小书童——浮生。
从她嫁进了袁家,为了让丈夫能够心无旁骛的安心求学,谋取功名,她不光在衣食住行等方面将袁茂林照顾的面面俱到,还学着旁的耕读人家一般,给他买了个书童随身伺候着,简直就是无微而不至。
一个贫穷的连饭都快要吃不起了的家庭,她费劲了心思置办这些,可以想见,这几年的时间里,她所过的日子,到底有多么的艰难。可她却愣是咬着牙苦苦的支撑着,从没有喊过一声苦,道过一声累。
虽说她最初的目的并不单纯,却也依然无法忽略她辛苦劳累而付出的一切。也难怪当得知自己辛勤“灌溉培育”出来的胜利果实被别人随意的就摘了去之后,她会那般的恨、那般的怨了。
甚至于,就算她明明清楚的知晓,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丈夫在谋划,还是忍不住迁怒了得了好处的那个女人。
因为,她比她幸福,比她拥有的东西,多得多。可偏偏,她拥有了那么多的东西,却还要来抢夺属于她的唯一,又怎么能够叫她不恨之入骨呢?
看着浮生带回的信中,丈夫对白家小姐的描述,苏梅五指渐渐捏紧,漂亮而深邃的眸子里,透出了一股子彻骨的寒意。
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以一副无辜的样子,抢夺他人丈夫的贱-人小三们,以及那些有了新人忘旧人,抛弃共同奋斗的糟糠之妻,另娶她人的渣男。
“小三”和“渣男”这两个词语,是她从自己吞噬掉的那个灵魂的记忆中学来的。在她看来,它们用来形容如同她的后母父亲,和抢了她丈夫的白氏女及她的丈夫,简直就是入木三分。
感觉到自家少奶奶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霾之气,浮生心惊胆寒,轻轻的挪动着步子,不着痕迹的往后退,站的离她远远地,生怕她看完信生气起来,叫他遭了池鱼之殃。其实他很能够理解少爷的心情的,换做是他自己,在得了如同白小姐那般既漂亮又温柔顺从的高官之女的青睐之后,恐怕也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少奶奶这种成日里浑身散发冰寒之气,还有着强烈掌控**的女人。
一个温柔听话,一个冷漠桀骜,是男人都知道怎么选,不是么?
苏梅不知道自己在小书童眼中的形象已经低至如此境地,看完了信之后,她慢条斯理的将被自己捏的褶皱了的地方抚平,仔细的叠了起来,放回到信封中。这才抬起眼来,语气平和淡然,语速慢条斯理的问道:“他中了头名状元?被圣人指婚了白家小姐?还派了钦差之职?”
“是的!”浮生打了一个寒颤,少奶奶感觉起来比以前,好像更阴狠毒辣了一些,明明是平淡无波的语气,他却好似幻觉了一般,从里面听出了深冷的尖锐之气来。不由得就放低了身子,半弯着腰,垂首按照回来前少爷叮嘱的话语答道,“少爷在金銮殿上,被圣人钦赐为头名状元,点了翰林院庶吉士,正八品。后来,琼林宴探花会上,巧遇了白家小姐,之后便被指婚。原本应在七夕那日成婚,白小姐却惊了马,婚礼推迟。圣人便钦点了少爷为钦差副使,随同骁骑营都指挥使肖大人一同前来江南,督查南京府‘江南贿案’一案。圣人还特许了三日假期,让少爷回乡祭祀,告慰老爷夫人亡灵。因圣人赐婚之事,少爷不能承认已有妻室,否则将获罪欺君,牵连九族。所以……”所以,少奶奶你就算见到了少爷,也别以少奶奶自居了!
袁茂林教授的这一番话里,将所有的责任全然推卸到了白清身上。很明显,他隐隐透露出来的意思,便是白清在探花会上瞧上了他,才求了赐婚,他是无力反抗,只得依从,寄了休书回来。与此同时,他还隐晦的表达了白清在圣人面前的受宠程度,因为没有成亲,圣人便拿了官职和挣资历的机会来补偿他。而且,还十分明确直白的表露出,若是苏梅坏了他的事,不单单他讨不了好去,苏梅,以及他们夫妻二人所有的亲人,通通都只有死路一条,无一人能得幸免。
推卸责任加上威逼利诱,可以说得上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苏梅冷冷一笑,讽刺的接口道:“所以我这个妻子,就成了所谓守了寡回娘家依附兄长过活的妹子?他倒是不介意诅咒他自己,也不怕上苍有眼,真叫我成了名副其实的寡妇么?”
要她假装是他守寡的妹子,还要求她想法子封住知道他们关系的乡亲们的嘴,他倒是想得出来,做得出来!他们夫妻在南浔虽名声不显,可认识他们、知道他们关系的人,没有一千,也至少有八百,她拿什么去封别人的口?他又凭什么吩咐她去做这样的事情,还一副理所当然,为了你好的口气?
怪只怪,当初她对他太好,将家中所有的重担全部一力扛起,从未让他分过半点心。他现在,可是将她当成无所不能的“女超人”了?
“少奶奶……”浮生呐呐的开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