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一串由灯笼组成的光点在飞檐翘角间流过,向着明仁殿而来。
光点前进的路上有一棵不知生了多少气根的百年榕树,在这无星无月的夜晚,榕树像是横在路边张牙舞爪的巨兽。
此时榕树上伏着几个人,这几个人黑衣蒙面,如树懒一般附在粗大的树枝上,与整棵树融为了一体,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灯火缓缓移动到了树下,夜色中出现了几声轻响,并不突兀,和麻雀落枝,野兔行于草木间差不多的声响,执灯的太监都没有注意。
这时却有一个清脆的女声急喝:“护驾!”
执灯的宫人立刻乱作一团,这时才有人发现,有蒙面人从大榕树上一跃而下,直扑皇上乘坐的辇车。蒙面人几乎和夜色融为了一体,只手上的兵刃泛着森然冷光。
如果此时钟执在,他肯定会感叹一句:“搞个刺杀也用这么闪的兵器是几个意思?这不明告诉着我在这里快来杀我吗?”
只是他不在,他正和木莲在明仁殿下象棋。
木莲看着局面,思考良久,踏了一步马。
钟执看着她这一手,露出一抹笑意:“想将军抽车啊,窗户都没有。”
说着,钟执将自方的卒向前移了一步:“撵炮。”
木莲将自己的炮移走,叹道:“公子居然看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只顾着将军了。”
钟执笑了笑:“有时候一个小细节就可以改变很多。”他将这边木莲欲抽的车推了过去,和木莲的将放到了同一条线上:“将军。”
一声急喝之后,几个黑衣人突然改变了方向,原本扑向辇车的几人转为制住撵车旁的侍卫,只一持剑的人向着辇车一剑斩下。
“当——”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持剑的黑衣人当即被弹开,他凌空一翻,落地稳健,一双鹰似的眸子看向接下他一剑的人。
那是一个女孩,十五六岁,身形纤细容貌柔美,身上有着一股江南女子的温婉气息,只是她手上拿着一把和自己身形完全不相称的大刀,五环大刀。
女孩看着他,面无表情,眼神平静,似乎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将死了。”
钟执看着棋面,笑容灿烂却又欠扁:“哈哈,终于赢了木莲一回。”
木莲看了良久,认输:“没救了”
这时有脚步声慌忙响起,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趴在地上声音颤抖:“皇、皇后娘娘,皇上遇刺了。”
“我知道了。”钟执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问:“皇上没事吧?”
“还、还不知道,我只是来传话。”小太监战战赫赫答道。
钟执看着新摆上的一盘棋,淡淡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一颗棋即可乱局,雁回你可千万别让钟哥失望啊。
不过一刻钟,明仁殿里响起几声惊呼,雁回从夜幕中慢慢走了出来,她清秀的脸上溅上几滴血迹,半身衣服都被染红。
雁回似乎丝毫没觉得自己的形象有什么问题,就这样走进了明仁殿里。
钟执看到她这副尊荣着实吓了一跳,道:“雁回你这是怎么搞的?装鬼还是吓鬼?”
雁回低头看了看自己颜色暗沉的衣裳,才有点如梦初醒般低声道:“我刚刚砍下了一个人的头,这才弄脏了衣服,吓到公子了,奴婢这就去换。”
她说得就像是刚刚去吃了顿饭一样。
钟执:“……所以你们到底是在什么环境中长大的啊!等等雁回,皇上怎样?”
雁回低低道:“皇上没事,我先回来报信,皇上一会儿就过来。”
钟执微笑,轻声道:“没事就好。”他又看了雁回一眼,一滴血从雁回的头发上滴下,落在地上,她自己似乎毫无所觉。
“……雁回你还是先去换衣服吧,顺便洗个澡。”
“是,公子。”雁回轻柔的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钟执看着她身上泼了半身的血,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说她砍下了一个人的头?人的脖子可不好砍断啊,这孩子是有多凶残?
赵衍来的时候雁回刚好清理好自己,换了身衣裳走过来。
雁回恭敬的给赵衍请安,赵衍脚步一错,退开半步,似乎……嗯,钟哥觉得这小孩是被吓到了。
“雁回你先出去。”钟执吩咐道,“木莲给皇上倒杯茶。”
雁回应了声是,乖巧的退了出去。
雁回一走钟执就把赵衍拉进了寝宫,仔仔细细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赵衍等他放心了,才问:“你的那个侍女是什么人?”
钟执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清楚,是将军夫人指给我的丫头,大概是将军府养的杀手?”
赵衍皱了皱眉,没说话。
钟执看着小孩的脸,温声问:“被吓到了?”
“嗯。”赵衍眼神一动,伸手过来抓住了钟执的手,轻轻点了点头,眼神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