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律进铸造监的门的时候,正好听到虞婵的声音在说:“……退火、正火、淬火、回火,这些便都讲完了。若是有错漏之处,便请乐先生不吝指教。”
“夫人太客气了。”乐常答道,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夫人真知灼见,将乐某之前的不明之处一一指出,乐某现在大有醍醐灌顶之感。”若是说云梯只是惊艳,这炼钢之法在各国都是机密,虞婵却能如数家珍般一二三四地列出来,还能说出每道工序的作用,如何才能变韧变硬,竟是一点不错,让他简直惊为天人。
“乐先生谬赞。”虞婵道。以可能是几千年后的智慧总结来打败古人,赢了也不是她的荣誉。实话说,由于现在实际工具所限,她也只能大概理出来几条能用的说。至于那些更复杂的方法,说出来也做不到,还是省一点吧。
但是她说出来的东西也已经够了。乐常看她一点没有骄傲自得的神色,觉得这真是相见恨晚。“早知道夫人如此剥削,乐某应当一早就下山来才是。”他要到哪里才能再找一个这样对他胃口的知己啊!
昭律再也忍不住,咳了一声。他进来也有一小会儿了,听话题不是他擅长的,便也没有出声。结果这后面的发展趋势是怎么个回事?
虞婵和乐常本在对着墙上挂着的一副冶炼流程图进行讨论,背对着门,故谁也没看到昭律进来。此时一听这声音,两个人都回过了头,而且都一脸惊讶。乐常惊讶的是昭律这么快就到了,虞婵惊讶的是昭律的封赏这么快就完了?
昭律看着两张脸上如出一辙的表情,不由得更加不虞。好吧,他看得出乐常那的确是对冶炼法子十分着迷,也看得出虞婵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但看到这两人谈论他不擅长的话题谈论得那么热火朝天……心里真是太膈应了!
还好虞婵回神比较快,没让这沉默无限止地蔓延下去。“王上,您可来得早了些。这冶炼法子现在可还在纸上谈兵,想看到实物可得再等些日子。”
昭律轻哼了一声。真等到那时候,他的爱姬就不知道和乐常谈了多少次了,知心好友什么的还是其次,若是一不小心觉得看对眼了呢?这绝不是他担忧过度,因为这反应明摆着呢——他家爱姬对着从天而降的桂姬,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寡人处理完朝前的事情,正好有空,就过来了。”
他这话说得自然无比,就他背后一路跟过来的宫监在不断擦汗。王上诶,假话也不带这么溜的吧?刚才那个直接就把一众大臣和桂姬那样的大美人儿晾在那里的人是谁啊?
昭律这么一来,虞婵也在铸造监待不了多久。反正让她打铁肯定也是没这个力气的,于是再把注意事项交代了一下,她就和昭律一起走了。她只负责给出个正确的方向,至于具体要怎么做,还是要让乐常和他手下的工匠们出手。所以这也是她选择留在越王宫相助昭律的原因之一,足够的人脉物力不是哪里都有的。
只是这走的方式却不大对。虞婵自然是坐轿子,昭律赶的急,骑马。回去的时候,他不顾虞婵的反对,硬是要挤着一起坐轿子。虽然那轿子并不是单人小轿,也不是什么宽敞无比的八抬大轿,再进一个人,两人就只能在距离不到半尺的距离里面面相觑了。
“王上,注意您的形象。”虞婵十分无奈。若不是她走回去才是件招摇的事情,她还真想下去走走。
昭律倒是舒舒服服地靠着,眼睛眯着,听到这话只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形象什么的,反正他在他这爱姬面前早就没形象了,也不差这一次。
虞婵也就是随口说说,因为她知道昭律若是一定要做什么,就一定有他的理由。“王上,可是有什么话要对嫔妾说?”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论功行赏吧?那出问题的就只可能是一个人了。“那桂姬……”她轻声问道。
昭律终于听到了他想听到的话题,眼睛才睁开。“婵儿,你来说说,寡人要把那女人赐给谁好?”
虞婵一愣。昭律之前不是说事情都解决了才过来的吗?她刚才省掉的那后面半句话就是想问这个,怎么被昭律反问回来了?
看到她明显有些呆的表情,昭律本该觉得高兴,他总算有一次能看到爱姬脸上除了胸有成竹之外的表情了;可是他现在很不高兴,因为虞婵这表情摆明了,她之前是真的考虑过他将桂姬收入后宫的可能性。“婵儿,寡人在你眼里,便就是个为了美人什么都不顾的王上么?”他问,语气颇有些阴森森的。
“……当然没有。”虞婵下意识地矢口否认。但实际上,事无巨细地考虑事情是她的习惯,最坏的可能性当然会被考虑到。就算桂姬真的进了宫,她也有办法让对方怎么来的怎么走。只是昭律好像一点都没被对方美色所惑,这倒是件稀奇事情。昭律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又带军出去打了两个月仗,也就是说,过了两个月的禁欲生活。在这种情况下把持不住也是可以预料的,就算真的发生了,也是本性所致,并不能说昭律就是为美色所迷。但昭律这种一副“你敢这么想就叫你好看”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昭律看她一脸毫无自觉的表情,不由得心火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