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小事,便就是孙咸尹,也不能全管着的。”秦文蕙沉声道。“若真是舞姬,也无甚关系。”她叫过一个小宫女,如此这般地吩咐下去,这才继续道:“便叫他们注意一些,瞧瞧王上是往哪里去即可。”其实这句话就等于,只要平王不去岚仪殿,那就是万事大吉。
“原是我糊涂了,可不就是这理儿?”孙姬虽不快,但也要看秦文蕙面子。虽她比秦文蕙入宫早,也架不住孙潮是秦兴思门下一走狗,说不得要仰人鼻息。不过她嘴里只叹气,道:“其实,嫁与王上那一日,便当知道这个了。”
眼见今日已然没戏,尹姬深有同感,两人一起叹了几口气,其中不乏有些平王喜新厌旧的悲凉。过不了几时,侍女报回了消息,平王直接回了寝殿,而之前也的确有几抬轿子将舞姬送进了朝明殿。这就没什么话可说了,三嫔散场,尹姬和孙姬带着侍女各自回宫。
这轿子却是昭律使的障眼法。里头是有舞姬,但还有几个和细腰美女完全搭不上边的人。司徒苏据,已至知天命之年,看起来是懵呆呆的老好人模样,经手的赋税、俸禄、军需、粮饷却从未出过错。工正墨季同比他小些,倒真是一心只扑在工程建设上,算得半个中立派。
墨季同一下轿便呆住了。不为别的,就为他看到的两根盘龙云纹雕花柱子。苏据今日神秘兮兮地告诉他,有人对他的水利计划很有兴趣,见上一面定能助他一臂之力。只一个要求,无论路上发生了什么,他都不许出声。他还以为是苏据找到了治河的能人,准备引荐给他,这睁眼一看,居然到王宫了么?
此时苏据也慢腾腾地从另一抬轿子里下来了。墨季同一看他,立刻迎了上去:“你和我好歹多年同僚,如何开这种玩笑?”情绪甚为激动。原因无他,他在呈水上修建堤坝的提案白日里才被昭律一口否决了,理由是没有理由,所以他现在正在气头上。
“墨工正忧国忧民,当真是我等官员楷模。”苏据心道他急躁总是改不了,面上只先给他戴了顶高帽子。“只是这事关大局,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人工哪里来?银饷哪里来?做之前当然需要做好充分准备。”
墨季同怔了怔。这他当然也知道,他还知道这些都是苏据管的,所以这才乖乖跟着来。谈自然是要谈,但是和一个只顾得上吃喝玩乐的王上,真的有可谈之处吗?
他的脸色变化,苏据统统都看在眼里。“来罢。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才知道。”他拍了拍墨季同的肩膀,率先往前走去。
墨季同正想说还要通报,左右一看,这才注意到轿夫连同宫监竟然一个也不见,同时进来的舞姬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这事情的确全是古怪,他顿了一顿,便也跟了上去。
书房里,昭律正在将一张宣纸提在眼前,似乎能把它看出朵花儿来。墨季同一进去,就先扫到那上头的字,又见得书房井井有条,不由得略微惊异。照他的想法,此时进去不定要看到什么,但绝不会是他现在看到的情形。近日里就是这干旱蝗灾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王上难道确是想治理河渠虫灾、以免后患么?那为何在朝堂上不说?
“苏爱卿,墨爱卿,来了就开始罢。”昭律听到声音回头,只当没看见墨季同脸上的惊诧之色。
这语调清淡,却有些不怒自威的意味。墨季同见多了不务正业的平王殿下,常用表情是痛心疾首。如今瞧着这和以往完全不同的自家王上,他竟然有些发慌,不由得频频用目光示意苏据。
苏据瞥了他一眼,终于来救场:“王上,微臣不才,早朝上还未听懂,就让墨工正一一陈讲。”
就算墨季同再呆,见到这种充满了心照不宣气息的情形,也终于回过味儿来。不管昭律是出于什么理由,他只当不知道就行了。反正他为的不就是一座水坝吗?知道太多反而不美。
一个半时辰之后。
墨季同从一开始的满心怀疑,变成了现在的心服口服。他现在才知道,昭律平时那昏庸易怒的模样是装出来的,教他大大吃了一惊。
苏据见他掩饰不住惊愕的模样,故意取笑道:“墨工正这是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经过前头的刺激,再听不出苏据在说什么,墨季同觉得他这个工正也可以不用当了。他正色道:“王上大可放心,微臣除了水坝,什么也不知道。”
昭律既然敢叫他来见,之前已然做好了预料,此时当然不甚惊讶。“墨爱卿所言甚是。只是这粮饷一事……”
他停住不说了,但苏据和墨季同都听了出来那言外之意,就是干旱。越国是蒲朝诸侯国中最大的,几乎占了一半。大部又地处南方,气候宜人,水草丰美,素来是天下粮仓,这才能撑得住各种花销。民以食为天,粮食才是本钱,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解决旱情。
这白日里也讨论过了,墨季同主张修坝,这是个长远之计没错,但并不能解燃眉之急。其他大臣的意见是捕捉蝗虫,以免造成更大危害。说得是不错,但怎么捉才能捉干净,还有人力,又是个问题。故而此时,苏据和墨季同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该建议再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