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的手伸到一半,就被虞婵抓住了。“别动,妆花了。难道你想摸一手粉吗?”她嗔怪道,但是最后一缕不高兴也烟消云散了。她原本想,即位大典就一次,她忍着算了;但是现在看昭律的反应,倒是一点也不亏的样子了。
昭律回过神来,想到她之前说的话,转而用手托了托凤冠。这一试,就连他也微微皱起了眉。他的冠冕也是金质的,前面后面都坠着上好东珠串成的珠帘;但是和这凤冠一比,简直小巫见大巫。他本想的是,一定要让虞婵做到名副其实的母仪天下,凤冠凤袍什么的都私下里吩咐要做到最好;结果这么一折腾,倒是把自己夫人折腾累了。略微有些不合算啊……
这么想着的昭律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歉意。虞婵早就知道这么大排场是他授意的,见他这表情,语气早软了下去:“其实就该这样的。若是不打扮得庄重些,如何能震住那些人?”
昭律的目光闪了闪。虞婵只说那些人,但其实里头成分还是挺复杂的。一些依旧不死心、想拿回领地统治权的诸侯,一些依旧心念蒲朝的旧臣,更多的则是试图在新朝里分一杯羹、尸位素餐的闲杂人等。统而言之,对于这样的人,先威压,从各个方面,即位典礼就是一个最好的时间;若有顽固的,只能上强硬手段,直接定法削权,杀一儆百,熄了那些人蠢蠢欲动的心思。
如此一来,便就是再辛苦,即位大典也是必须做的。不仅必须在雍都举行,而且必须庄严气派,众口-交赞。在表面上就要有足够的气势,不管怎么样都要。
“辛苦你了,婵儿。”昭律轻声道。一开始是这样,中间是这样,后来也是这样。也许田克有一句话说对了,没有虞婵,他们越国要到这一天不知道还有多久。但是田克已死,这已经成为了永远的秘密,昭律也永远不打算说出来。虞婵待他若此,难道他能故意膈应她么?
虞婵转眼看了看他,突然笑了起来。“恐怕你最近才辛苦吧?”
昭律本有些奇怪她的反应,这时瞬间明白了。虞婵无疑是在说一对双胞胎,她这时笑,就是明晃晃的嘲笑了啊!“信不信我迟早把你的冷脸学到手!”他装作咬牙切齿地道,但是脸上眼里全是笑意。
“当然信。”虞婵煞有介事地想点头,但是又想到脑袋上顶着的沉重金帽子,还是果断放弃了。“不过在这之前,你先要对某些人板个冷脸。”
“啧,不杀他们就已经是恩典,还敢再祈求多的?脑袋被驴踢了吗?”昭律毫不客气地道。他的包容退让仅限于自家人,别的什么诸侯什么洛都大臣,都不在他关心的范围里。新朝是要用人,但用的绝不是这种人!
虞婵显然和他想到一处去了。“宁缺毋滥,绝不能滥竽充数。”她顿了顿,又道:“等雍都之事做完,安定下来,就派人开始做科举吧?”别的地方没有,但是原本越国治下,书塾早已遍地开花。算起来,第一批学子约莫已经读了三四年了,再加上官宦世家的私塾,应该可以有不少人能够报名参加。一个地方带头,其他地方慢慢跟进,这就是他们的计划。
昭律点了点头。关于之后该做的事情,他们从洛都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探讨,然后定出计划。夺天下难,治天下也不简单。不过在这之前,最关键的事情可不能跳过。他抬起手,戳了一下虞婵的脑门儿,佯怒道:“就你想得多!现在这时候,你不如想想,怎么能穿着这身金银珠宝走过天门宫大殿吧!”
虞婵本来还想说点别的什么,闻言立即苦了一张脸。她可不可以申请少挂一点金子银子珠子啊?凭什么女人就必须弄得这么麻烦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事情都照着他们预料的轨迹发展下去了。昭宥和昭宁在上了去雍都的车之后就老实了,因为他们也知道,这件事已经无法改变。不过昭宁又冒出来一个新的主意,去帮虞婵扯着袍子曳地的后摆。
这回终于轮到虞婵哭笑不得。这在现代倒是挺常见的,但是古代有让太子和公主给皇后拉裙摆的吗?只能好说歹说地劝没了。
等到八月初一那日,雍都天门宫乾锦缎铺地,锣鼓齐鸣。来觐见的官员实在太多,以至于队伍都从天门宫正殿排到了宫外的长街上。街道两边人流拥挤,大家都伸长着脖子想看到一二,但是就算五重宫门全是开的,他们也望不到大殿最里端。
而对于虞婵和昭律来说,这也是一副光凭想象无法形容的画面。他们坐在金座之上,放眼望去,是一片绵延不断的红毯,以及两边跪伏的、看不到尽头的人背。每人都穿着代表自己品阶的官服,整整齐齐,次第森严。
头顶是大越的宫瓦,坐着的是大越的王座,入目的是大越的臣子。这是在洛都无法得到的感觉,真真正正地君临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