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切看了一会儿,忽然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探向狗崽子的颈脖处,当男人用一根修长的手指挑起那精致的金属项圈时,非常小心翼翼地没有让自己碰到那已经毫无动静的冰冷躯体,他沉默地在那冰冷刺骨的金属项圈上摸索了一圈,最后手腕一顿,微微一台,轻轻地摘下了一直挂在项圈上的王权徽章。
黑夜中,洁白的雪花飘落,有那么一刻,男人那双被曾经的狗崽子认为是全世界最漂亮的眼睛,忽然产生了一些不同的变化。
指腹轻轻摩挲过那凹凸不平的精致徽章,仿佛还能感觉到它的温度,甚至当闭上眼的时候,似乎还能听到随着狗崽子的跑动,徽章和项圈碰撞发出的悦耳声音。男人缓缓睁开眼,小心翼翼地将王权徽章放进口袋里,仿佛这已经成为了除了徽章本身之外更为重要的东西。
雷切花了十几分钟,仔仔细细地用手一把把地耐心将土均匀地洒下——
寒风吹过卷起周围的积雪,白色的雪花裹着细碎的泥土,此时此刻,这棵树下终于再也看不见曾经被人挖开过的痕迹。
“……”
当男人再一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又变成了半年前的雷切,那个被白堂评价为“不是人类”的生物。
那双湛蓝的瞳眸深不见底,却平静如明镜一般仿佛再也不会惊起一丝波澜。微微垂下眼遮掩去眼中的冷漠,男人抬手扫去肩上落满的雪花,转过身再也没有回头地走进二号楼里。
一分钟后,二号楼一层楼,靠走廊最外面的牢房的下铺犯人a在睡梦中就这样被惊醒,刺眼的光芒吓得他从床上跳了起来,正欲破口大骂,却在看清楚了那背着光的高大身影究竟是谁的时候,从愤怒变成了惊吓,所有的脏字在冒出第一个音节之前狠狠地刹住车被吞回了肚子里——
雷切收起手中的王权徽章,面无表情地看着牢房的栏杆慢慢在自己面前滑开,随即迈出长腿一步跨入这间对于他来说拥挤得不可思议的低层牢房里,甚至没有给牢房里那些用惊愕的目光见鬼似的瞪着他的那些犯人一个余光,他顺手拿起了挂在墙边的通讯器,飞快地在键盘上摁下几个数字。
通讯器的那头的人似乎已经等待着他已久一般,当男人手指离开拨号键盘的第一秒,那边就模模糊糊地响起了回应的声音,牢房里的犯人屁都不敢放一个地看着他们这栋楼的王权者靠在通讯器旁边听了一会儿,然后在对面的声音停下来后,用非常平静的声音淡淡道——
“那,动手吧。”
说完这句话,红发男人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留给这些低层犯人的,只有男人肩上随意披着的外套发出扑簌的衣料摩擦音。
“…………动、动什么手?”
房间里的八名犯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但是他们却同样地在自己的同伴眼里看见了疑惑。最后,距离通讯器最近的犯人B连滚带爬地从床上滚下来,手软脚软扑到通讯器旁看了看通话记录,转过头,对他的牢友们宣布:“打、打到二十八层的。”
“二十八层住的是代理管事。”靠里面的犯人c满脸纠结地一把拽过自己的枕头,“王这个时候联系他是要干嘛?”
哪怕只是一个二十五层的新晋小高层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都是完全高不可攀的大人物,更论王权者?所以他们对于雷切的称呼有别于斯巴特这样的高层,在平常的情况下,绝翅馆低层的犯人更倾向于直呼他们的王权者为“王”。
距离牢房门最近的下铺,最先受到惊吓的倒霉蛋犯人a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谁知道,我只知道今晚肯定有哪个家伙要倒——”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在他说出最后一个字以前,他的话被牢房门齐齐开启的刺耳金属声打断了——
这每天几乎都快听到厌烦而无视的声音,在这个夜晚前所未有地惊天动地响起,从未像是这样听过如此整齐地牢房门同时被开启时齐齐发出的声响,今日才知道原来这种声音也可以如同世界上最激昂的交响乐般激动人心——
犯人a张大嘴,越长越大,眼睛惊恐地瞪着监狱里其他的牢友,当发现他们就像是见了鬼似的瞪着门外,犯人a猛地拧头,这才发现原来除了他们这扇牢房的门是被王权者直接用王权徽章强行开启的之外,对面那间牢房的犯人也犹犹豫豫地从大敞开的门里探出了个脑袋……
不,不仅是他们对面的。
还有他们对面的左边那间牢房,右边那件牢房——直到这名犯人听到他们隔壁牢房那个胖子犯人走路赤脚踩在大理石地面时发出的特殊吧唧吧唧的声音!
到处都是不明所以的犯人们讨论时发出的嗡嗡响声,当这些声音越来越大,情绪激动不明所以的犯人哐哐地开始用椅子腿儿桥栏杆的时候,所有人都同时听见一声刺耳的电流音,紧接着,他们的通讯器无一不被强制性地接通,在众人莫名的目光中,通讯器那头终于有人说话了——
斯巴特大叔:“喂?听得到么?”
牢房外是乱七八糟的“听得到”“又干嘛”“斯巴特你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