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青河将电报对正折叠,压平,收进口袋里。
抬头望去,小乙已经被淹没在人潮之中,浩大的队伍缓缓朝售票台蠕动。靳青河百无聊赖,又将电报拿出来再看一遍。丁太子是个大老粗,甜言蜜语不会写,便在交代完正事后,肉麻兮兮地补充道,以下每画一个X代表我亲你一次。
靳青河对着一纸XX无奈而宠溺地轻笑起来。这个傻瓜,真是大个傻瓜。
就在这时,车站门口忽然一阵骚动。一大队戴着黑白两色帽子,身穿黑色制服,两小腿上还绑着一圈白布条,手握长枪的警察正吆喝着推开行人,朝车站月台大摇大摆,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这些人的装束,让他不由想起之前在街头偶遇到的陆冬青,那时陆冬青带着的正是这些人。
“先别开车!所有人安静下来!现在当局怀疑杀害张翻译官的凶手潜伏在此处,警方要为民除害,表彰英杰,一举将歹徒缉拿归案!不相干的人全部到一边去,不要妨碍公务!”
“所有人原地待命,寻找目标人物!”一个披着黑色军大衣的胡茬男在前面指手画脚地呼喝着队伍。身后的警察一叠声领命了,分成两队人马小跑前进,迅速朝四周辐射散开,将整个车站团团包围起来。
乘客们连声迭起地抱怨起来。
靳青河有些不明所以,他手里攥着丁太子的电报,正想收拾好离开,忽然一只手悄悄拍了拍他的肩膀。
靳青河一转头,不由一愣:“怎么是你?!”
陆冬青一边抬起镂空衣袖虚虚地遮掩住自己的脸,一边暗暗抓牢了靳青河。
他注视了靳青河身下的轮椅半响,英气的眉宇慢慢褶皱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神情。
就算他现在表达对靳青河的关心,大概对方也不会稀罕吧。算了,正事要紧。
陆冬青压低声音对靳青河解释道:“快跟我走,他们是来抓你的!”
靳青河孤疑地打量了他几眼:“抓我干什么?——难道怀疑汉奸是我杀的?”
陆冬青颔首:“没错,你知道伍满吧?听说以前是丁太子身边的翻译官,现在被调到这里来当中日交流大使了。他拿官职担保,说那张翻译官就是你杀的,因为之前也有很多人看见你跟日本人有矛盾,所以,这些人都想着息事宁人,推卸责任,就打算把所有问题都推到你的头上。虽然说是审讯调查,但是一旦入了监狱,十个里头有九个是要屈打成招的。我叔父就是奉命来逮捕你的,我——我······我带你从后门走吧!”
靳青河慢慢抽回自己的手:“你不必如此,那是你唯一的亲人,不是吗?” 他至今依然对陆冬青当日那席话不能释怀。虽然陆冬青也有自己的苦衷,但他就是不屑与他为伍,也不想平白无故欠了他的恩惠。
“你走吧,我自己想办法。”靳青河边说着,边透过前方人墙间隙朝外望去。
埔东车站分为南北两面,分属不同部门。两边候车室中间仅仅隔着一面墙,警察的搜捕目前只集中在他这边的南车站,他大可以从北车站潜出去。密集高挑的乘客,大箱大袋的行装,都是他绝佳的遮掩和屏障,现在位于角落的他如果沿着门墙转进北车门,绝对神不知鬼不觉。
但是小乙——靳青河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售票台前人太多了,他又是坐在轮椅上的,视线早就被层层叠嶂的黑影遮蔽住了,根本不能跟小乙取得联系。怎么办呢?
眼见着警察的刺枪往这边逼近,靳青河无奈下了决定,先过去北车站那边,等安全了再跟小乙联络吧。
主意一打定,靳青河便打算趁着人流的掩护往隔壁车站行去。
陆冬青慌忙拉住他,急道:“靳青河,不要乱跑,会没命的!”
靳青河冷淡地点头道:“我知道,谢谢关心。告辞。”却是一把推开他的手,一往无前地朝北车站行去。
陆冬青站在他身后,担忧的面容渐渐阴沉下来。
那么客气疏离,看不起他是吗?
——为什么要看不起他?靳青河凭什么看不起他!他一向自尊自爱,洁身自好,奋发图强。即使身处弱势,也能反客为主,反败为胜。那么多人迷恋他,崇拜他,把他当做信仰神祗来推崇爱慕,凭什么就这个男人对自己不屑一顾?两个人的出身,经历,处境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怎么可以不考虑他的立场就轻视了他?难道就因为他喜欢他吗?不要太自以为是了!看不上他是吗?好,好,好!他倒要看看他有多正直多高尚!等着吧,靳青河,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看不起我的资本!
陆冬青温文儒雅的脸庞在光影交错更迭处,悄无声息地拧出一丝冷笑。
没有人可以这样轻视他,就算是靳青河也不行!欺辱他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靳青河。”眼见着靳青河已经推着轮椅准备离开,陆冬青连忙跟上前,拉住他的轮椅,“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靳青河停了下来,有些不耐烦地回道:“谢谢你的好意,你走吧!”
“呵呵!”陆冬青在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