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尔占与八阿哥两人饮尽一杯茶,务尔占掩饰好眼中讽刺黯然,再度开口道:“妞妞儿何止是爱洁,她竟是执拗怪癖。今日遇到你十分投缘,我便抱怨几句。前些年我哥哥玛尔珲纳了两房妾室,妞妞儿知道后竟有整整一年不同他说一句话,谁劝都是不听的。府里头从来我与妞妞儿最亲近,她的心思我是明白几分的。”
八阿哥心里头一阵慌乱,觉着务尔占贝勒说的话大有深意,他告诫自己淡定从容,却忍不住想要喜悦欢腾。他也曾隐晦地打听过安亲王府的事宜,知晓安亲王的几个阿哥都是精通汉学、擅长书画,这样熟知汉人礼节的人家同一般满人亲贵是不同的。就如同现在,务尔占贝勒绝不该如此随意地将府里未出阁的格格心性如何挂在嘴边。他是何意?
“务尔占贝勒……”
“好了好了,知晓你们这些小阿哥是不爱听这种小姑娘的事儿的。我不再多提,今日也是我轻狂,竟然开口让八阿哥勉为其难陪我家小妞妞儿买些金钗脂粉,也不知道会不会误了八阿哥的正事。”
八阿哥心里头急切又无奈,可他总不好主动开口让务尔占多说些那位姑娘的事,他若是急迫询问,定会让务尔占明了他的心思。八阿哥不禁想到,皇阿玛在他这个年纪身边已经有伺候的女人了,他有如此心思却也算作应当。
务尔占一心留意着八阿哥,自然看出他的心思来,他果真惦记着我的彤琳,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只是,还不够。
“八阿哥,我见大阿哥近日貌似心绪不佳,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八阿哥心头一凛,握着杯子的手指略微多用了些力气,故作淡然道:“皇阿玛略微斥责了大哥几句,没太大关系的。大哥想来不出几日就会恢复过来。”
务尔占垂下头,说话的声音略显飘渺,“八阿哥可曾为自己考虑一番?”
“务尔占贝勒这是何意?”八阿哥的指尖已经略微泛白。
“不知道八阿哥未来想要娶个怎样的佳人?”
八阿哥不自觉地将茶杯搁置在桌上,略微发出了声响。
务尔占接着说道:“我家外甥女儿就像是我亲闺女一般……她不喜欢男子纳妾,我就想着,日后一定要为她寻个带她一心一意的男子。可八阿哥也知道,妞妞儿日后是要进攻选秀的。她的出身不高,父母双亡,也不知道万岁爷指给的人家好不好?不知道日后她会不会受委屈。哎。”
八阿哥决定赌一把,他蓦然抬头直视务尔占贝勒的眼底,诚恳道:“还请务尔占贝勒把话说清。您也知晓,我额娘至今只是个贵人,日后开府想来日子也要艰难。”
“艰难不艰难不打紧,”务尔占起身为两人重新斟了茶又坐下,这家茶庄本就是他为妞妞儿置办下的产业,屋外头伺候的人个个信得过,且他说的话又十分隐晦,并不怕外人听见,“我只在乎妞妞儿过的好不好。太皇太后去之前是见过我家妞妞儿的,也给了恩赏,可我并不希望妞妞儿进了毓庆宫……八阿哥别慌……你瞧你,险些把衣服弄湿……我说过了,妞妞儿要的是一心人,她不会去毓庆宫的。且我们兄弟几个对太子和大阿哥之间的事看的也算清楚。今日我就是问问,八阿哥对未来可曾有所考量?”
务尔占的话半真半假,无论八阿哥怎么回应都没关系。只看他更有胆量还是更谨慎而已。
八阿哥深深地吸气、呼气,手被茶水烫到他也没察觉,只是刚刚一听到那位姑娘会进了毓庆宫他就心神失守,想来,务尔占贝勒算是试探个明白了吧。这样,他就更容易把话说出口了,
“务尔占贝勒。我日后绝不纳新人,就连教导人事的格格我也不会用。只是还请府里的大格格谅解,在我羽翼未丰时,那些上头赏下来的女孩子我还是要好好养在阿哥所,日后开了府,那些人自然任凭大格格处置,宫里头不会注意我府里头少了几个不要紧的人的。”
“好!”务尔占点了点头,“八阿哥能听懂我说的话,我也听得到八阿哥的决心。你放心,我们府里头从我到世子到阿玛和额娘,也自会全力助你一助。我们王府也不是那等挟恩以报的小家子,也不会仗着什么就逼迫于你。我只是想要你明白,我额娘本就是太子的姑祖母,可我们还是选了你,却只因为你是妞妞儿认可的人。你可听懂了?”
务尔占这话却完全是假的了,府里头至今有这个心思的唯有他一人,可是不要紧,他自有办法劝服了兄长玛尔珲,而玛尔珲同意了,阿玛额娘也自会赞同。
妞妞儿,你不能永远陪着小舅舅,你总要属于别人,那么小舅舅宁可得到你的人坐在最高的位置上。
八阿哥心里头发傻,有些想要狂笑,又有些心酸犹豫,一切都这么解决了?他的雄心壮志、他想要额娘风光人前的心意,就这么有了着落?条件不过是善待一位令他心动的格格而已。没等他收拾好心虚,外面小二敲门禀了声,“爷,大格格到了,如今正在上楼。”
务尔占一听,瞅了呆愣的八阿哥一眼,叹了句,“别瞎想了,回宫里头你再慢慢琢磨。我外甥女儿来了,你同我好好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