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历来便是藏勋纳贵之地,百年来,盛京是永远的繁华宏大,却不知有多少的豪门贵族周而复始的在这片繁华之地沉浮,显赫,颓败。
但这颓败的世门里却决不包括齐侯府,齐氏一门从先祖自一普通的教书先生,到慧眼识真龙,跟随圣太祖起事,成为开国功臣,被封永安侯世袭罔替起,齐氏一族便正式踏入了盛京豪门世族,百年未衰。
当然,齐侯府能传承至今自也是他的道理的,那位有开国之功的先祖是聪慧之人,被封为永安侯后便急流勇退,坚决不在朝中为官,即便在太祖多次相邀下也只为闲职,不掌实权。逝世时便留下祖训:烈火烹油,盛极必衰!齐氏后代,不可于朝中掌权,不可与权贵结亲!违此训者,非我齐氏子孙,身死不入宗堂!
这决定很是睿智,英明神武的圣太祖虽嘴上多次相邀,但实际上被开国勋贵权势滔天,以至于尾大不掉的事暗中也很是头疼,因此内心深处自也对臣子这般识趣的行为很是满意,在第一代永安侯去世后更是给齐府赐下了丹书铁券。有了这道除谋逆外皆可抱九族不死的保命符,至此,永安齐侯一脉,真正的成了盛京低调却自有其独特地位的世家,既清且贵。
齐侯府历来便是诗书传家,历代家主皆是文人,因此不但主人,连丫鬟仆从在这般熏陶下,都似乎能带着几分处变不惊的斯文气,但今日的齐府,表面的平静下却似乎有些诡异的气氛暗中汹涌,尤其内府贴身服侍的丫环婆子,更是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多出一口。究其原因,因为当代候爷齐安谨三岁的独子,齐府下一代的小候爷齐清桦,坠水了!
静娴立在床头,看着躺在榻上面色烧的通红的幼弟,低头不语,可掩在袖中的手却攥得生紧,连修剪得宜的指甲都似已蹦断,但她却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些,她此时正在努力抑制着自己满心的自责担忧,以及压不下去的怀疑愤怒。
静娴抬头极快的瞟了一眼坐在床边,满脸泪水悲伤的似要昏厥一般的女子,又马上低下了头咬了下唇掩去了满眼的憎恨,扭头伸手摸了摸弟弟额上刚放不久的布巾似乎又没了凉意,忙起身去换。
就在这时,外间响起了请安声,门帘猛地掀起,一面色沉静,轻袍缓带的男子急步而来,行到床前看了齐清桦一眼,转头很是愤怒的骂道:“桦儿怎么样了?怎么好好的就能掉到湖里去?那么多婆子丫环都是吃干饭的!”
静娴不语,只也随着父亲的目光静静看着在床头哭泣的女子,等着她的解释。
感受着丈夫的目光,侯府的现任女主人缓缓跪了下来,低眉敛目,偶尔用手帕擦拭着泪水,却一言不发。
齐安谨看着地上妻子瘦弱的身形,又瞧了眼她已经隆起的小腹,张张嘴似有些不忍,只是回头想着大夫“小候爷怕是危急,需做好后事打算”的话,终是狠下心并未叫她起身,接着问道:“怎么回事?”不过口气到底不像先前那般严厉。
女人抬头,两行清泪突的落下,更显梨花带雨,弱不禁风,她的声音带着抽泣:“都是妾身的错,本多亏姐姐信任才能得在老爷身边服侍,可……可妾身竟连姐姐唯一的儿子都未曾照料好!实在是……”
说着似说不下去般住了嘴,深吸口气,俯□去深深的扣首,直起身子时却略微收了泪水,含而不落,抬头坚定的看着自己的主宰:“老爷,是妾身疏忽让桦儿落水,妾自知失职,无脸见人,只愿……只愿桦儿无事,妾宁愿自此长伴青灯古佛,为桦儿姐弟祈福赎罪!”
齐安谨一愣,看着女人柔弱却坚韧的表情,想着她这样一朵白莲般的女子,自嫁给他做继妻便谨小慎微,从来对自己小心服侍,对静娴清桦仔细照料的,只因一时不慎出了事便竟自责至此,自己又怎能再怪她?更何况她还身怀身孕!想到这,齐安谨看着妻子苍白的面色,和额上并着泪水滚下的汗珠,实在是无法再说出什么责备之语,只是深叹口气:“你也是堂堂侯府夫人,何至于此!还有着身子呢,地上凉,快起来吧!”
地上的夫人许是跪的久了,心情又有些激荡,即便在丫环的搀扶下一时却也有些摇晃,猛地一个踉跄,便似要闪倒,齐安谨见了不由的上前一扶,女人慢慢抬头,眼中满是震撼感动,齐安谨看着她水波潋滟,透着凄凉无助的眸光,心头也不禁起了些大丈夫的保护欲,缓缓拍了拍她的手:“放心,这事怨不得你,清桦福泽深厚,定会无事的!”
在一旁目睹这一切的静娴忍不住后退一步,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父亲与继母间的脉脉传情,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只是这样?儿子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落水之事还扑朔迷离,身为父亲,竟这般轻易就不再追究!
静娴不想再看这一幕,暗中咬牙,无言的转身忙着换了一块凉帕子敷在了弟弟的额头。
此时齐安谨瞧着自己妻子面色实在不对,已让丫环强扶着她回去休息。吩咐了这事转身看见床上的幼子,又是一阵忧虑,缓步坐在了床头向静娴开口:“大夫怎么说?”
“高烧不退,太医开了药,说明早若烧退了便罢,若依旧不退……”静娴说到这身子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