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宋嘉言恹恹地挥了挥手,“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减慢速度耗死在路上,不如快点到代郡,多休整两天。”
“我自有打算。”车窗外,玄九这几天的心情似乎也很是不好,马蹄忽然一转,听着像是离开马车跑到前面去了。
“随便。”宋嘉言小声地咕哝了一句——他现在实在没有体力来进行精神和语言的战斗。既然有人自有打算,而且这打算还是他占便宜,少不得,他就忍着这“不识好人心”的举动好了。
诚如宋嘉言所料,下午到驿站时,虽然没有直接吐出来影响形象,但他也已面色苍白。
下车时,他忽然头昏眼花,又有头上那帽子影响视线,一脚踏空,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幸好当时玄九就站在马车旁边,否则,就凭代国派来服侍他的那几个身娇体软的阿哥子,只怕摔不残他那张脸。
但就是这样,他也好半天没能缓过神来,也没吃晚饭,进了驿站就直接由几个侍仆扶到了已经提前准备好的房里休息。
说来也奇怪,不说国都长安所在的京兆尹,就说他们同样走过南郡、南阳郡、河东郡和上党郡,路况也不至于如此之差。
宋嘉言依稀记得,大修的律法中规定,各郡的税赋中每年都有固定的部分用于维修官道,何以这几天行来的道路,会差到像是好几年都没修缮过?
到底是真的没修过?还是这里的路居然损耗地如此之快?
按道理来说,北方不如南方多雨,近几年又没有战乱,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有如此大的耗损。
如果是没修过,逃不出两条——要么是没钱修,要么是不愿修。
没钱修是不太可能了。据先帝颁定的《恩税令》,各郡国税赋可先用于本郡官道、驿站、学馆之修缮,之后才需上缴朝廷——这些年并没有听哪个郡交不上税,那就说明是有钱可修缮,除非那些郡国为了政绩或者其他原因而不修缮。
那么不愿意修缮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据说这里已经非常接近代郡了,而路况差的这几个县又都是在太原郡周边。太原郡似乎勉强也算是代国的范围,因为玄九继母给他生的那个弟弟即使被封为太原侯。照此看来,这路况差的几个县,又有多少其实是属于代国的呢?
宋嘉言的历史和语言都学的都不错,不过地理就有些糊涂了,属于压根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那种。之前也没想过他会到北地来,对北地的郡县关系是完全不记得,也不知道他们这一路走来究竟走了什么路线,又不愿意露怯于代国来的侍仆。想了想也没有结果,反而更是头痛,没一会儿,他就暂且先丢开了这些事,睡了过去。
朦胧中,似乎有人进到了他的房间,坐到床边,把他的手从被子里拿了出去,放在了床边。
“九郎?”宋嘉言有些睁不开眼睛,只是迷迷糊糊地地喊了一声。
玄九有些冷清的声音传来:“让大夫给你诊个脉。”说着,还给他挪了挪枕头。
诊脉就等于开药,开药就等于那灰糊糊、苦湛湛的中药。想到这里,宋嘉言不由得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现在是真有气无力:“我……没事……晕车而已……”
但这又不是因为可以治疗的原因,只是因为路太差了。
“让大夫给你瞧瞧。”玄九没应他,仍然让大夫把脉开药。
没多久,宋嘉言的手就被细心地放进被子里,大夫也开口开了方子。
“九郎。”宋嘉言躺了一会儿,也回了些精神,“既然……大夫都来了,请他给可贞也看看吧。”
世界上怎么会有只死贫道一个的事情呢?这在宋嘉言看来是完全不应该呀。
“九郎……我看大家最近都颇为辛苦……不如请大夫开个醒神安心的方子……每日早上煮上一锅……大家都喝点……以免路上再有差池……九郎以为可否?”
玄九觉得可否都不是问题。总之,等第二天出门时,除了宋嘉言和言可贞捧着药碗喝完了一大碗安神养身的汤药,驿站门口也还有两口煮着汤水的大锅——凡是从驿站出来的人,见者必须喝一碗。
虽然这个范围没有扩大到所有人——没办法,这一队人马实在太多,他们带的药也不够,只能露天住宿的在这些统治阶级看来还不具备喝汤药的资格呢——不过,宋嘉言也多少体会到什么叫做同甘共苦了。
宋嘉言喝了药八成要睡觉,言可贞自己又是要人照顾的,宋嘉言也不愿意让代国来的其他人和他同一个车厢,最后商定下来,只有玄九亲自陪他坐马车。
当然,这其中是否有宋嘉言半梦半醒间一句“据说,骑马过多会压迫下-体,影响生育”的影响,就不得而知了。
代国来的王府属官对此似乎很有些不乐意,在他们看来,在到达代郡正式成亲之前,他们两个也应该避嫌。
不过,偶尔,玄九的口才也不错:“婚俗规定,不是成亲前三日才不得相见?今日离吉日还有半个月。此事不必再说了!”一句话就把这些唧唧歪歪的属官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