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的楼道里响彻着端木夫人凄怨的咆哮,那是压抑在心头太久太久、太深太深的委屈、愤怒,犹如火山爆发,蓄积已久,却毫无征兆,犹如河堤决口,波涛汹涌,势不可挡...
我第一次看到这样激动这样失态的端木夫人,原来,微笑并不是她的表情,而只是掩藏她脆弱内心的伪装,当她在我面前褪下这层伪装,我看到的,只有一个伤痕累累的可怜女人,在像啼血杜鹃一样肝肠寸断的啼鸣,伤感凄凉,那回音于耳,宛如哀怨不愿散去的幽灵,多少惆怅多少不甘,多少寂寞多少无助,多少懊恼多少诅咒,又有多少想要弥补过错的悔恨?各种各样的矛盾交织在一起,我肃然起敬,再无对她的任何不满与腹诽——她显赫的出身、出众的能力与傲人的成就,让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忽略了这样一点,其实人与人之间并无区别,都有七情六欲,都有喜怒哀乐...可她却从未得到过平常人普通人的待遇,剥夺了她追求幸福权力的并不是她瘦小的身躯,而是那些带着世俗眼光的无聊的人,对她的评头论足,恰恰这些人,都是围在她身边,被她信任着的所谓的朋友。.
我好像忽然懂了,墨亦然为什么选择了伍雪晴,也许并非是像端木夫人理解的那样,因为规则对他的束缚,而是墨亦然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端木夫人内心的高傲与脆弱,这才是他害怕端木夫人成为被指责对象的原因——墨亦然没有保护郑雪冬的自信,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伤害她的决心。
墨亦然并非优柔寡断,他只是温柔的过了头,他与端木先生根本就是一类人——他们都相信,自己不是世界上唯一能够给予她幸福的人,但自己一定是世界上唯一不会给她带去任何伤害的人。
端木夫人很幸运,她遇到了两个真心爱她的男人,可她也为此不幸,这两个男人爱的太痴太极端,以至于只是一味小心翼翼的守护,却失去了拥有她的勇气,因为他们太了解她的优秀,自惭形愧,也因为他们太了解她伪装下的脆弱,害怕伤害。
我暗叹:幸与不幸,一线之间,一念之差...大概,这就是端木夫人给我讲故事,想要我悟出的道理。
端木夫人意识到自己的激动,脸上微红,自嘲的说道:“这些都是压在我心底的话,从没和任何人说过,哪怕自己一个人坐在佛堂里的时候,都不敢想不敢面对,也说不清是不愿意相信现实,太悲观的总结自己的人生,还是没勇气面对真正的自己,觉得自己太可怜了,呵呵,反正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以为郑雪冬是个恃才傲物目中无人的狂妄女人,一辈子都骄傲的跟什么似的,别说这次来北天之前我没想到,就是刚才让你送我上楼的时候,我都没想到,今儿会让你见着我满腹牢骚的自卑怨妇一面,我不知道你惊讶不惊讶,我倒是真被自己给惊着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只能装憨傻笑。
“言归正传,还是回答你的问题吧,”端木夫人就站在房间门口,却不开门进屋,感到有些疲倦的她,就依靠在房门上,说道:“就像你说的,我也觉得我不是那种本质上蛮横固执的不可理喻的女人类型,我对小秋冷漠疏远,心里种种怨恨的迁怒大概只能算做诱因,真正让我无法喜欢她的原因,其实和流水没什么两样...”
“端木少爷身上有您太多的期待和幻想,可是就您眼皮底下,却有一个方方面面都比他更加优秀的女孩,不断用事实证明着端木少爷的平庸,用现实打击着您对端木少爷美好未来的憧憬...”我叹道:“郑小姐的存在,让您始终无法在端木少爷身上感觉到成长的欣慰,甚至对他的将来产生了怀疑和恐惧,这样的危机感使得您不得不给予他更高的要求,而端木少爷却没办法到达您期待的高度,于是被这种压力折磨的恼羞成怒,对郑小姐自然就没了好感,开始敌视她、厌恶她,偏偏郑小姐要强好胜,受了端木少爷的气,打不过,就更不愿意在其他方面输给他,但是她越努力越出色,您给端木少爷的压力就越大,端木少爷在您眼中就变得越平庸...”
端木夫人现在才是真正的惊讶,怔了好一会,才奇道:“我还以为我们这种关系是很复杂的呢,没想到我才起个头,你就已经看的这么透彻了...”
我心中苦笑,我看那个端木流水是百般不顺眼,不想我们却是同病相怜的一类人——以前的我疏远敌视楚缘,何尝不是因为她的优秀无形中对我的生活产生了严重影响?虽然我不认同端木流水对待郑雨秋的态度,可我却相当理解那种无论怎么努力都注定只是平庸的懊恼,身边那个太过优秀的家伙,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们现实的残酷,让我们甚至找不到自我安慰的借口...
我比端木流水幸运,因为老爷子对我从来都没有什么要求,也就更谈不上给我压力,而楚缘对我的炫耀,也仅仅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并不包含真正的敌意,我们俩关系不融洽,只是建立在我单方面的自卑和比对基础上,不似端木夫人、端木少爷和郑雨秋,相互较劲,完全进入了一种恶性循环。
“你的猜测大体准确,但有一点你可能搞错了,我对流水的要求和对他未来的期盼,其实并没有特别宏观